那卷突如其來的羊皮紙,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吳銘心中激起了千層浪。是試探?是陷阱?還是北方那位王子伸出的隱秘觸角?他無法確定,但直覺告訴他,這或許是打破目前僵局的唯一機會。
他仔細研究了那幅簡陋的地圖和那個盤旋飛鳥的符號,將其牢牢刻在腦中,隨后將羊皮紙湊近油燈,火焰很快將其吞噬,只留下一縷青煙和淡淡的焦糊味。此事絕不能留下任何物證。
接下來的兩天,吳銘表面上依舊保持著平靜,每日只在驛館限定范圍內活動,與尤潘基和那位古柯祭司的接觸也僅限于禮節性的問候,絕口不再提南方威脅與面見王子之事,仿佛已經認命,安心等待庫斯科的最終裁決。但暗地里,他通過醫官與那些態度友善的仆役和底層士兵的接觸更加頻繁,不僅免費診療,還偶爾贈送一些隨身攜帶的小玩意兒(如光滑的貝殼、彩色的絲線),言語間流露出對帝國壯麗河山的贊嘆,以及對“兄弟和睦、共御外侮”的期許——這些話,經過層層轉譯,雖可能失真,但其表達的中立與善意,卻能潛移默化地傳遞出去。
他在等待,等待那個遞送羊皮紙的人再次出現,或者等待其他變數。
變數,在一個霧氣彌漫的清晨降臨了。
驛館外突然傳來一陣不同于以往的喧嘩,馬蹄聲、腳步聲、以及一種帶著北方口音的克丘亞語吆喝聲打破了瓦努科的寧靜。一支風塵仆仆、約兩百人的隊伍抵達了城外,他們裝備精良,士兵眼神彪悍,帶著久經沙場的煞氣,與瓦努科本地守軍的氣質截然不同。隊伍的旗幟上,繡著一個醒目的、與羊皮紙上符號極其相似的盤旋飛鳥圖騰!
是阿塔瓦爾帕的人!北方基多方面的使者或軍隊!
消息像野火一樣在瓦努科城內蔓延。庫斯科方面(瓦斯卡爾勢力)顯然也措手不及,城防立刻加強,氣氛陡然變得更加緊張,空氣中仿佛彌漫著無形的火星。
尤潘基和那位古柯祭司匆匆趕往城主府,驛館的看守似乎也收到了嚴令,更加警惕,幾乎寸步不離地監視著吳銘等人。
“機會來了!”吳銘心中暗道。北方使者的到來,必然加劇了瓦努科內部的權力博弈和注意力分散。這混亂,正是他可以利用的縫隙!
果然,當天下午,那名曾塞給吳銘羊皮紙的年輕仆役,再次趁著送水的機會,在與醫官擦肩而過時,用極低的聲音快速說了幾個詞。通譯在一旁假裝整理藥材,耳朵卻豎得尖尖的,勉強捕捉到了關鍵詞:“……夜……馬廄……飛鳥……”
信息零碎,但結合那羊皮紙,意圖已很明顯:今夜,在馬廄附近,與北方勢力的人接觸!
風險極大!驛館內外遍布瓦斯卡爾的耳目,馬廄雖相對偏僻,但也絕非安全之地。這很可能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旨在引誘他們做出不當舉動,從而給庫斯科方面留下口實,甚至直接處置他們。
去,還是不去?
吳銘在狹小的房間內踱步,內心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不去,或許能暫時保全,但等待他們的,很可能是庫斯科方面最終出于“維穩”考慮,將他們驅逐甚至軟禁,南方威脅的警告將石沉大海。去,則九死一生,但若成功與阿塔瓦爾帕勢力搭上線,或許能開辟一條新的路徑,將警告送達帝國另一位實權人物耳中,甚至可能影響歷史走向!
他想起了歷史上印加帝國的悲慘命運,想起了皮薩羅那伙殖民者的貪婪與殘暴,想起了龍灣堡數千同胞的未來,也想起了自己肩負的使命。
“必須去!”他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畏首畏尾,只會坐失良機,辜負了韓成、孫巖那些犧牲將士用生命換來的情報和先機!
他立刻召集了護衛隊長和兩名最機警、身手最好的士兵,以及那名通譯,進行了緊急布置。他不能帶太多人,目標太大。醫官和其他人留在驛館,制造一切如常的假象。
夜色如期降臨,高原的夜晚寒冷刺骨,濃重的霧氣為一切行動提供了最好的掩護。瓦努科城實行了宵禁,街道上寂靜無聲,只有巡邏隊沉重的腳步聲偶爾響起。
子時剛過,吳銘在內衣外罩上一件深色斗篷,在護衛隊長和兩名士兵的貼身護衛下,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溜出了住所。他們利用白天觀察好的路線,避開固定的哨位,借助建筑物的陰影和彌漫的霧氣,向著驛館后方的馬廄區域潛行。
心臟在胸腔內劇烈跳動,每一次細微的聲響都讓他們神經緊繃。短短數百米的距離,仿佛漫長得沒有盡頭。
終于,馬廄破舊的輪廓在霧氣中顯現。空氣中彌漫著草料和牲畜的味道。周圍一片死寂,似乎并無埋伏。
“小心有詐。”護衛隊長壓低聲音,手始終按在腰間的短刀上。
吳銘點了點頭,示意通譯用約定的暗號——模仿一種當地夜梟的叫聲,短促地叫了三聲。
聲音消失在濃霧中,片刻的沉寂后,馬廄深處,傳來了同樣的三聲梟鳴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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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效!吳銘精神一振,正要示意前進,異變突生!
“嗖!嗖嗖!”
幾支利箭毫無征兆地從馬廄對面的屋頂上射來,目標直指吳銘!速度快得驚人!
“保護太傅!”護衛隊長反應極快,猛地將吳銘撲倒在地,同時揮刀格開一支箭矢!另外兩名士兵也迅速拔刀,護在兩側,鐺鐺兩聲,又擋開了兩支箭!
襲擊來自對面!不是馬廄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