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異常順利。雙方迅速達成協議:新明以武器、工業品、藥品,交換特拉科潘的大量玉米、豆類、禽畜,并約定在軍事上進行情報共享和有限度的協同防御。
首批滿載糧食的獨木舟隊,在特拉科潘戰士的護送下,緊隨蔣瓛使團,浩浩蕩蕩駛向新明港!
與此同時,大明應天府。
朱標正對著龍案上那三支工藝精湛、威力遠超明軍制式火銃的燧發槍,以及那一堆看似高深、實則陷阱重重的“技術資料”發愁咳嗽。兵部和工部的官員垂頭喪氣地站在下面,匯報著仿制工作的徹底失敗。
“陛下…此銃機括極其精密,簧片需百煉精鋼,銃管鏜制之術聞所未聞,臣等…臣等實在無力仿造…”
“陛下,那些農工之書,所言‘選種’、‘肥田’之法,初看有理,細究則矛盾重重,若依此施行,恐誤農時,徒耗錢糧…”
朱標的臉色愈發蒼白。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深深的無力感。吳銘就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你明明知道他手里有好東西,卻根本抓不住,反而可能被他戲耍。
就在這時,王景弘又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個密封的銅管:“陛下!八百里加急!海防巡檢司截獲一艘可疑快艇,其上人員拼死抵抗后盡數自盡,但…但找到了這個!上面…上面寫著‘敬呈大明皇帝御覽’!”
朱標心中一凜,猛地搶過銅管,打開封印,倒出一卷質地奇特的絹布(吳銘用植物纖維混合紡織的“高級紙”)。
絹布上的字跡,是朱標熟悉的、吳銘那略帶潦草卻力透紙背的風格。內容,卻讓他如遭雷擊!
信的開頭,沒有稱謂,沒有問候,只有冷冰冰的、赤裸裸的數據:
“新明港試種新作物‘金薯’,畝產五十二石七斗;‘玉麥’,畝產二十三石五斗。耐旱耐瘠,可活人無數。栽培法、食用法附圖于后。”
下面,是栩栩如生的紅薯和玉米的彩色圖畫(徐妙錦早年學畫的功底,由吳銘描述,她繪制后秘密送出),以及詳細的種植、食用說明。
信的中間部分,筆鋒陡然一轉,充滿了譏誚:
“此二物,乃海外所得,經新明格物院培育優化,方可獲此高產。陛下鎖海禁絕,欲困死新明,殊不知,只會讓此等‘活民祥瑞’永絕于大明百姓之口!陛下若欲得此神種、真法,很簡單:即刻解除對魏國公府之軟禁,確保吾妻徐妙錦及三子吳定國、吳麒、吳麟之絕對安全與自由。屆時,新明自當遣使,奉上真種真法,助大明解糧食之困,創萬世太平。”
“若陛下仍一意孤行,或吾家人有絲毫損傷…則此二物,將與燧發槍一般,成為大明永不可得之鏡花水月。新明不介意,以此與西洋諸國交易,想必他們,會非常樂意看到大明永陷饑饉之困頓。”
最后,是殺人誅心的一句:
“陛下為君,當以天下蒼生為念。為一逆臣家眷,而棄億兆黎民活命之機,陛下…可愿擔此千古罵名?”
“噗——!”朱標看到此處,氣血攻心,一口鮮血猛地噴在絹布之上,染紅了那金燦燦的玉米圖畫。
“陛下!!”王景弘和眾大臣嚇得魂飛魄散,連忙上前。
朱標推開眾人,手指顫抖地指著那絹布,臉色慘白如紙,咳嗽得撕心裂肺:“他…他…吳銘!安敢如此!安敢如此逼朕!!!”
(內心OS:陽謀!這是徹頭徹尾的陽謀!他將朕架在了天下蒼生的火堆上烤!)
畝產五十石!這是什么概念?這意味著大明境內的許多貧瘠土地,都能變成良田!意味著可能徹底解決饑荒問題!其意義,甚至遠超那犀利的燧發槍!這是足以改變國運的社稷神器!
而得到它的條件,僅僅是放開對徐妙錦母子的軟禁?這個代價,對于皇帝而言,似乎…似乎并不大。甚至顯得他之前的大動干戈,有些可笑。
但如果答應了,帝王的威嚴何在?朝廷的法度何存?豈不是向天下人承認,他朱標向一個“叛臣”妥協了?
可不答應…這“祥瑞”若真如所言,那千古罵名…他朱標背負得起嗎?更何況,吳銘威脅要將此物資敵…那后果,不堪設想!
朱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煎熬和掙扎之中。退朝后,他獨自一人待在武英殿,對著那染血的絹布,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