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個黑皮俘虜……”朱元璋的目光再次投向吳銘,“交給你們格物院!你不是總說格物致知嗎?咱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讓他說話!畫圖也行,比劃也行,咱要知道他們從哪里來,船有多少,炮有多利,到底在找什么,這石頭又是從哪兒挖的!”
將俘虜交給格物院,這無疑是一個大膽而打破常規的決定。這意味著不再僅僅依賴于刑訊,而是試圖通過更“技術”或者說更“迂回”的方式獲取信息。
“臣,領旨!”吳銘沉聲應下,感到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離開武英殿時,天色已近黃昏。吳銘沒有耽擱,立刻拿著朱元璋的手諭,親自去了一趟詔獄,將那名叫作“巴羅”(根據其含糊發音記錄)的黑膚俘虜,秘密轉移到了格物院一處守衛森嚴的獨立院落。
巴羅看起來約莫三十歲,身材高大健碩,皮膚黝黑發亮,卷曲的短發緊貼頭皮,身上帶著受刑后的傷痕,但一雙眼睛依舊充滿了野性與警惕,看向吳銘等人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和一絲……好奇?
吳銘沒有急著審問。他讓周大巧安排人準備了干凈的食物和清水,甚至找來一些干凈的布匹讓他擦拭身體。同時,他讓人搬來了一些東西:一塊航海羅盤、一幅簡陋的世界海圖(主要標注了歐亞大陸和模糊的非洲)、一些船模(包括中式帆船和繳獲的佛郎機船模型)、以及……那塊關鍵的礦石和金沙。
接下來的幾天,吳銘并未親自出面,而是讓幾名心思縝密、略通繪畫的年輕匠師,每日輪流進入房間,也不說話,只是當著巴羅的面擺弄那些物件,尤其是羅盤和海圖,偶爾會在圖上比劃,或者用炭筆在紙上畫出太陽、星星、海浪和船只的圖案。
起初,巴羅只是冷眼旁觀,充滿戒備。但漸漸地,當看到那些他熟悉的船模、羅盤,特別是當他看到那塊礦石和金沙被鄭重地放在桌上時,他的眼神發生了變化。尤其是在看到那幅海圖時,他粗糙的手指幾次無意識地伸向圖上的某個區域,又猛地縮回。
吳銘通過單面可見的窺孔觀察著這一切,心中漸漸有了計較。這名俘虜,絕非普通水手,他很可能懂得航海,甚至知道這些礦石的來歷。
第三天,吳銘決定親自下場。他走進房間,沒有帶任何隨從,手里只拿著一張新畫的、更加精細的東亞沿海地圖,上面清晰標注了韭山列島、魚山列島等韓成發現異常的地點。
巴羅看到他,身體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吳銘沒有靠近,只是將地圖鋪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然后拿起那塊礦石,輕輕放在地圖上大明沿海的位置。接著,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巴羅,伸手指了指礦石,又指向地圖上廣闊無垠的海洋區域,最后攤開雙手,做了一個“來自哪里”的疑問手勢。
巴羅死死盯著那塊礦石,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呼吸變得粗重。他看看礦石,又看看吳銘,再看看地圖,眼神中充滿了掙扎。
吳銘極有耐心,一動不動。
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巴羅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伸出黝黑、帶著傷疤的手指,沒有指向近海,而是越過那片代表未知的藍色區域,堅定地、重重地點在了海圖東面,一個沒有任何標注、在當代大明認知中幾乎處于世界邊緣的——巨大空白處!
他的手指在那里用力敲擊著,發出沉悶的響聲,然后指向礦石,又指向西方(佛郎機人來的方向),最后指向自己,發出一連串急促而激動的、無人能懂的音節。
盡管聽不懂,但吳銘的心臟依舊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看懂了!
這礦石,并非來自大明沿海,甚至可能不是來自已知的“西洋”(印度洋)或“東洋”(日本)!
它來自更東方!那片在現有海圖上幾乎是一片虛無的、傳說中的廣闊海洋對岸!
一個遠超石見銀山的、可能存在的巨大銀礦源!而佛郎機人,已經找到了通往那里的途徑,甚至可能已經開始開采運輸!
吳銘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他拿起炭筆,在巴羅手指點中的那片巨大空白處,緩緩畫上了一個巨大的問號,然后抬頭,看向巴羅。
巴羅與他對視,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復雜,有恐懼,有驕傲,更有一種分享秘密后的奇異釋然。
消息被立刻密封,以最快的速度送入了宮中。
片刻之后,武英殿內傳出了朱元璋一聲難以置信的、帶著震撼與無邊貪婪的低吼,伴隨著茶盞被狠狠摔碎在地的刺耳聲響。
“東面?!大海的東面?!!”
帝國的最高統治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被一個來自遙遠彼岸的俘虜,用手指,戳向了一個顛覆認知、充滿無限可能與致命危險的全新方向。
風暴,已不再局限于沿海。一場即將席卷整個世界的巨浪,就此埋下了最初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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