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二年…”
吳銘一樁樁、一件件,清晰冷靜地念出案件的時間、地點、受害人姓名、最終(不公的)處理結果。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敲在公堂之上,也敲在朱亮祖的心上。
朱亮祖起初還想狡辯,但隨著一樁樁鐵案被拋出,特別是當他看到卷宗上那些熟悉的案由和被他強行壓下的官府批文時,他的臉色逐漸變得慘白,囂張氣焰蕩然無存,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這些案子,無一例外,苦主狀告無門,兇手逍遙法外!地方官府不是‘無能’,而是在你永嘉侯的權勢之下,不敢有能!”吳銘猛地提高聲音,厲聲質問,“番禺知縣為何怕你?不是因為他無能,是因為他知道,在你永嘉侯的轄地,國法不如你侯府的家法!王法不如你朱亮祖的軍法!你縱兵圍衙,不是一時沖動,而是你一貫跋扈、視朝廷如無物的必然結果!”
“你…你血口噴人!這些都是誣陷!”朱亮祖色厲內荏地嘶吼,但聲音已然發顫。
“誣陷?”吳銘冷笑,拿起最后一份卷宗,“這份,是番禺知縣在被圍之前,秘密呈送廣東布政使司的稟文,其中詳細記錄了你的部下多次滋擾地方、而你屢屢包庇的事實!他早已對你心存恐懼!這就是你所謂的‘豪強先行動手’?這就是你帶兵圍衙的‘理由’?!”
鐵證如山,環環相扣!朱亮祖所有辯駁都顯得蒼白無力。刑部侍郎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冷汗直流,再也說不出任何“穩妥”的話。錦衣衛鎮撫使依舊面無表情,但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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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會審的結果,連同所有確鑿證據,被迅速呈報御前。
乾清宮內,朱元璋翻閱著那厚厚的案卷摘要,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殿內氣壓低得讓人窒息。
他早知道朱亮祖跋扈,卻沒想到竟到了如此無法無天的地步!這已經不是一般的貪腐或沖突,這是對皇權的公然挑戰,是對朱元璋底線的瘋狂踐踏!
“好…好一個永嘉侯!好一個國之勛舊!”朱元璋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蘊含著滔天的怒火,“咱讓他鎮守一方,他就是這么給咱守的?!視咱的律法如無物,視咱的百姓如豬狗!”
他猛地站起身,在殿內來回踱步,如同被困的猛獸。
良久,他停下腳步,眼中殺機畢露。
“傳旨:永嘉侯朱亮祖,驕橫跋扈,縱兵為禍,欺壓百姓,草菅人命,干預司法,圍堵衙署,罪證確鑿,十惡不赦!著削去爵位,奪回丹書鐵券,押入詔獄,擇日處斬!其家產抄沒,妻眷發配邊陲!廣東一應涉案將領、官吏,按律嚴懲,絕不姑息!”
一道冰冷的圣旨,瞬間決定了這位曾戰功赫赫的侯爺的最終命運。
消息傳出,朝野再次巨震!這一次,帶來的不是議論,而是死一般的寂靜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一位實權侯爺,竟因都察院的窮追猛打和三司會審,最終落得身首異處、家破人亡的下場!
吳銘的“兇名”達到了頂點。所有人都清醒地認識到,皇帝這把刀,不僅鋒利,而且毫無顧忌,勛貴巨頭亦可斬之!
然而,站在都察院值房窗前的吳銘,臉上卻并無太多喜色。扳倒朱亮祖,是大快人心,但他深知,這并非結束。勛貴集團經此重創,絕不會善罷甘休。而皇帝借他之手除掉一個不安分的勛貴,下一步,又會將他這把刀,指向何方?
他看著宮城的方向,目光幽深。帝心似海,恩威難測。他這把刀,在斬向敵人的同時,又何嘗不是時刻游走在危險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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