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率領五十鐵騎,星夜兼程,不敢有絲毫停歇。
一路上,所見所聞皆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越靠近金陵,盤查越嚴,關卡哨所增加了數倍兵士,對往來行人車馬的檢查也變得異常苛刻。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和不安的氣息。
吳銘的心不斷下沉。京城戒嚴至此,說明陛下的病情絕非尋常,甚至可能比傳言中更加嚴重。他不斷強迫自己冷靜,思考著各種可能性以及應對之策。
他深知自己如今的處境。陛下若在,他便是簡在帝心的能臣干吏;陛下若有不測,他便是無根浮萍,之前所有的功勞都可能瞬間轉化為取禍的根源。那些被他觸怒的江南豪強、那些嫉妒他升遷速度的同僚、甚至那些視徐達等勛貴為眼中釘的勢力,都可能趁機發難。
此刻返京,確如踏入龍潭虎穴。但他別無選擇,必須回去!不僅是為了自身安危,更是為了…或許能為穩定局勢盡一份力,為了他心中那份對大明、對未來的模糊藍圖。
經過幾乎不眠不休的疾馳,金陵那巍峨的城墻終于出現在地平線上。此時的京城,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城門緊閉,戒備森嚴,與往日繁華喧囂的景象截然不同。
吳銘亮明身份和太子詔令,經過層層嚴苛盤查,才得以進入城中。城內街道冷清,行人稀少,巡城的五城兵馬司兵士和錦衣衛緹騎明顯增多,目光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
他沒有先回自己的府邸,而是直接打馬奔向魏國公府。此時此刻,他必須先見到徐達,了解最真實的情況,聽取岳父的指點。
徐府門前亦是守衛森嚴。通報之后,他被迅速引入書房。
徐達正站在窗前,背影顯得比往日更加沉重。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和憂慮,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回來了。”徐達的聲音有些沙啞。
“岳父大人。”吳銘躬身行禮,急切問道:“陛下龍體究竟如何?城中情況…”
徐達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沉聲道:“情況很不好。三日前早朝時,陛下突然暈厥,至今昏迷未醒。太醫署所有太醫輪番診治,皆束手無策,只言是…積勞成疾,風邪入髓,情況危殆。”
積勞成疾…吳銘心中一沉。老朱的工作狂程度他是知道的,這些年又經歷了胡惟庸案、空印案等一系列大案,殫精竭慮,身體恐怕早已透支。
“太子殿下監國,但…殿下仁孝,憂心如焚,加之原本體弱,這幾日也是強撐局面。如今朝中暗流涌動,各種心思都有。”徐達壓低了聲音,“呂昉(呂本?)、還有齊泰、黃子澄那些東宮講官,倒是圍繞太子,竭力穩定局勢。但軍中、還有各部堂官,人心惶惶啊。”
吳銘立刻聽出了徐達的言外之意。陛下若真有不測,仁弱的太子能否順利繼位?那些手握重兵的勛貴武將是否會完全臣服?文官集團內部是否會有異動?一切都充滿了變數。
“你回來的正好,但也回來的不是時候。”徐達目光復雜地看著他,“你之前在揚州鬧出的動靜太大,賞識你的人有,恨你入骨的人更多。此刻陛下昏迷,無人再能護你周全。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你,等著找你麻煩。周縉那份彈劾,雖然被陛下留中,但此刻只怕又被人翻出來了。”
吳銘深吸一口氣:“小婿明白。但既食君祿,忠君事。陛下病重,太子相召,臣不能不回。至于麻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