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標的體質(zhì)調(diào)理漸入佳境,雖然進步緩慢,但那種精氣神上的細微改善,足以讓朱元璋、馬皇后以及東宮上下感到欣慰。吳銘也因此更深得帝后信任,出入宮禁愈發(fā)自如。
然而,這份寧靜很快被另一層更深的憂慮打破。這憂慮,來自朱元璋和馬皇后看著皇長孫朱雄英時,那慈愛卻難掩憂色的眼神。
朱雄英,太子朱標的嫡長子,朱元璋的嫡長孫,自幼聰慧伶俐,深得帝后寵愛,幾乎是內(nèi)定的隔代繼承人。但他年紀尚小,體質(zhì)似乎也遺傳了其父的某些柔弱,在這天花依舊不時爆發(fā)的年代,他的健康安危,牽動著整個皇室最敏感的神經(jīng)。
盡管牛痘接種在京畿推廣順利,疫情得到有效控制,但出于絕對的謹慎,皇室成員,尤其是年幼的皇孫,尚未進行接種。畢竟,這是亙古未有的新法,誰敢保證萬無一失?萬一出了差池,誰也擔待不起。
但看著朱雄英一天天長大,外出活動的機會增多,感染天花的風險也無形中增加。朱元璋和馬皇后的擔憂與日俱增。
這一日,朱元璋在乾清宮單獨召見吳銘。沒有旁人在場,皇帝的臉上罕見地流露出屬于祖父的憂慮。
“吳銘,”朱元璋開門見山,聲音低沉,“牛痘之法,在京畿推行,成效朕都看到了。你,功不可沒。”
“陛下謬贊,此乃陛下圣心獨運,臣不過執(zhí)行而已。”吳銘保持謙遜。
朱元璋擺擺手,打斷他的套話:“朕今日叫你來,是想問你一句實話。這牛痘,于孩童而言,果真如你所奏那般……萬全嗎?”
吳銘心中了然,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氣,神情無比鄭重:“回陛下,臣以性命及全部前程擔保,牛痘接種于孩童,其反應通常較成人更為輕微,安全性更高。臣在大同,曾為數(shù)百名孩童接種,無一例出現(xiàn)嚴重不良反應,亦再無一人感染天花。此有詳細記錄可查。”
他頓了頓,補充道:“然,醫(yī)學之事,從無絕對之萬全。臣只能說,相較于直面天花瘟神之十死四五,甚至更高之風險,接種牛痘之風險,微乎其微,利遠大于弊千萬倍。”
朱元璋目光銳利地盯著他,仿佛要看穿他的靈魂:“若…若朕讓你,為雄英種痘,你可敢?”
吳銘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道:“臣萬死不辭!臣愿親自動手,并為皇長孫殿下全程監(jiān)護!若有半分差池,臣甘愿領受任何刑罰!”
他的堅決和自信,感染了朱元璋。皇帝沉默了片刻,手指重重敲在御案上:“好!就依你!此事,交由你全權負責!一應用具、人手,皆按最高規(guī)格準備!務必要做到……萬無一失!”
“臣遵旨!”吳銘感到肩頭壓下了千鈞重擔,但更多的是歷史參與感的激動。
消息傳到坤寧宮,馬皇后雖心中忐忑,但基于對吳銘的信任和對天花的恐懼,最終還是含淚同意了。
接種地點選在東宮一間早已徹底清掃、熏蒸消毒的偏殿。當日,氣氛肅穆到了極點。朱元璋和馬皇后親自坐鎮(zhèn)外殿,太子朱標和太子妃呂氏在一旁緊張地陪伴。
內(nèi)殿之中,只有吳銘、一名他親手培訓的最細心的太醫(yī)助手,以及被乳母抱在懷里的、年僅幾歲的朱雄英。
朱雄英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周圍,并不知道即將發(fā)生什么。
吳銘洗凈雙手,用酒精(他通過蒸餾酒提純的,已是這個時代能做到的極限消毒)仔細擦拭,然后打開一個玉盒,里面放著最新鮮、活性最強的痘苗。
他露出最溫和的笑容,對朱雄英柔聲道:“殿下,莫怕。就像被小蟲子輕輕叮一下,很快就好了。殿下是最勇敢的,對不對?”
或許是吳銘平日陪他“玩”過(鍛煉),朱雄英對他并不陌生,乖巧地點點頭。
吳銘手法極快、極輕、極穩(wěn)。用特制的銀針迅速在朱雄英白皙嬌嫩的上臂外側(cè)劃破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細微痕跡,然后將痘漿小心地涂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