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巡夜的婆子!而且聽這口氣,不像是常規巡邏,倒像是在進行額外的、有針對性的搜查!是張嬤嬤下的命令?她果然加強了戒備!是因為之前聽竹軒的動靜泄露了風聲,還是梅苑這邊有什么異常被她們察覺了?
沈靜姝的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冰涼的汗液浸透了里衣,貼在皮膚上,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幸好她足夠謹慎,沒有在梅苑多做停留,選擇了這個時間點返回——若是再晚一些,恐怕就要被這伙人堵個正著!
她緊緊貼著太湖石,連手指都不敢動一下,呼吸壓得極低,幾乎與周圍的寂靜融為一體。燈籠的光影在假山石間來回晃動,腳步聲越來越近,甚至能聽到婆子們用棍棒撥拉枯草的“沙沙”聲,還有她們身上傳來的、劣質燒酒的刺鼻氣味。
突然,一個婆子的腳步聲在她藏身的太湖石另一側停了下來。沈靜姝甚至能聽到對方粗重的喘息聲,還有布料摩擦的聲響——對方似乎正探頭打量這塊石頭后面,在確認是否藏了人。
沈靜姝的心跳瞬間飆到了嗓子眼,指尖下意識地摸向袖中那包草木灰——那是她唯一能用來制造混亂的東西。腦中飛快地盤算著:若是被發現,就揚出草木灰迷對方的眼,再趁機往假山深處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萬幸,那婆子只是用棍子胡亂捅了捅石縫,又探頭看了一眼,見黑漆漆的什么都沒有,便嘟囔了一句“什么都沒有”,轉身跟著同伴繼續向前搜去了。
腳步聲和交談聲漸漸遠去,燈籠的光影也慢慢消失在巷口的拐角處。
沈靜姝依舊不敢放松,又在太湖石后等了許久,直到確認周圍再無任何動靜,才緩緩從石頭后挪出來。雙腿因為長時間的緊繃而有些發軟,她扶著石壁,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穩住身形。好險!
張嬤嬤突然加強搜查,無疑給她敲響了警鐘——對方的反撲來得又快又狠,這侯府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暗涌比她想象的更加湍急。她今后的行動,必須更加小心謹慎,任何一個細微的疏忽,都可能讓她萬劫不復。
不敢再多停留,沈靜姝加快了腳步,憑借著對府內地形的熟悉,還有幾分僥幸的運氣,有驚無險地繞過了幾處可能有巡邏的區域,終于看到了靜心苑那熟悉的后窗。
她翻窗而入,冰冷的房間里還殘留著一絲炭火的余溫。外間傳來春雨平穩的呼吸聲,均勻而綿長——顯然,她的離開與歸來,都沒有被察覺。
沈靜姝迅速換下沾了雪粒和泥土的夜行衣,將冊子、藥瓶、金葉子一一藏進妝奩最隱秘的夾層,又用冷水匆匆擦了把臉,試圖壓下臉上的驚悸與疲憊。銅鏡里的女子,臉色蒼白如紙,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唯有一雙眼睛,異常明亮,閃爍著劫后余生的冷靜,還有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輕輕躺回床上,蓋好錦被,閉上眼睛,仿佛從未離開過。但懷中硌人的冊子與藥瓶,時刻提醒著她今夜的經歷,也讓她的心神異常清醒。
母親的路,是隱忍退讓,是委曲求全,最終卻落得個含冤而逝的下場。
而她的路,絕不能重蹈覆轍。
這假死藥,是她最后的底線,是萬不得已時的退路。但在那之前,她要親手拿起“武器”,在這吃人的侯府里,殺出一條屬于自己的生路,也為母親討回公道。
窗外,呼嘯的風聲漸漸平息,天際的墨色里,隱隱透出一絲極淡的灰白——長夜,即將過去。
而屬于沈靜姝的征途,才剛剛開始。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而是要親手執棋,哪怕棋盤之下,是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