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姝只覺得腦子又開始紛亂起來,無數的線索在腦海中交織,像一團被貓抓亂的毛線,找不到頭也理不清尾,讓她陷入了更深的迷霧。母親留下的這個謎題,遠比她最開始想象的更加復雜、更加深奧。
就在她苦思冥想,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指尖無意間拂過木匣底部鋪墊的那層絲綢。絲綢已經有些發黃變脆,邊緣也起了毛邊,可質地依舊柔軟。她的指尖輕輕按壓,忽然感覺到絲綢下面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掀開那層絲綢襯底——下面赫然躺著一枚用紅絲線編織成的、極其精致的梅花形狀的小小絡子!絡子只有指甲蓋大小,做工卻異常精巧,梅花的五片花瓣分得清清楚楚,每一片花瓣的邊緣都繡著細密的紋路,花蕊處還綴著一顆極小的、成色普通的珍珠,在晨光下泛著微弱的光澤。
這絡子藏得如此隱秘,被壓在絲綢襯底下面,若不是她無意間摸到,恐怕永遠都不會發現。如此小心翼翼地藏著,定然非同一般!
沈靜姝顫抖著拿起絡子,入手輕盈,紅絲線的觸感細膩而光滑。她反復查看,正面除了做工精致,似乎并無特別之處??僧斔龑⒔j子翻到背面時,心臟再次狂跳起來,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絡子的背面,用更細的黑線,繡著一個與花瓣上符號風格類似、卻更加復雜的圖案!那圖案線條交錯,隱隱構成一個“阮”字的變體,周圍還環繞著細密的卷草紋,每一筆都繡得極其用心。
阮!這是母親的姓氏!
這絡子,難道是母親的身份信物?還是說……它是開啟另一個秘密的鑰匙?
她緊緊攥著絡子,再次將它與花瓣上的符號對比,試圖從中找出關聯??蔁o論她怎么看,怎么比對,依舊找不到絲毫線索,那些符號和絡子上的圖案,就像兩個毫無關聯的謎題,各自獨立,卻又仿佛隱藏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天光已經大亮,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房間里,驅散了些許寒意。院外傳來了仆役清掃庭院的聲響,掃帚劃過地面的“沙沙”聲,還有他們偶爾低聲交談的話語,都清晰地傳入耳中。沈靜姝知道,不能再這樣沉浸在謎題里了,白日里人多眼雜,若是被人發現她的異常,后果不堪設想。
她不得不暫時壓下心中的激動與困惑,將那些梅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回木匣,又把絡子、信箋和鑰匙一一收好,仔細藏入妝奩最底層的隱秘夾層之中,還用一塊厚厚的錦緞將它們裹好,確保不會被任何人發現。這些東西,每一樣都至關重要,是她揭開身世之謎、探尋母親過往的唯一線索,絕不能有半點閃失。
她重新躺回床上,蓋上錦被,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再睜開時,臉上已經帶上了幾分剛睡醒的倦意。沒過多久,春雨端著溫水走了進來,見她已經醒了,連忙上前伺候??吹剿巯聨е那嗪?,春雨不由擔憂地皺起眉頭:“夫人昨夜可是又沒睡好?看這眼下的青黑,比前幾日還重些呢?!?/p>
沈靜姝揉了揉額角,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倦意:“許是前幾日換了安神丸,藥效反倒不如從前,夜里總做些光怪陸離的夢,睡得不安穩?!彼仨殲樽约嚎赡艹霈F的精神不濟找個合理的借口,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用過早膳,又喝了調理身體的藥,沈靜姝便靠在窗邊的軟榻上,看似對著窗外凋零的庭院出神,目光空洞,實則腦中仍在飛速運轉,反復推敲著那些梅花符號和絡子圖案的含義。
母親如此大費周章地留下這些暗號,究竟想告訴她什么?是侯府中某個藏匿著秘密的地點?是某位可以信任的舊人?還是……關于她身世的更多、更殘酷的真相?
而昨夜那個神秘的黑衣人,他的出現,是否與母親留下的這些秘密有關?他拿走的那個油布包裹,里面裝的又是什么?會不會也是解開謎題的關鍵之一?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沒有絲毫進展,可似乎又有哪里不同了。她手中掌握的線索變多了,可眼前的迷霧卻也更濃了,濃得讓她看不清方向。
她就像一個在無邊黑暗中摸索的旅人,手中只有幾顆零星的火種,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腳下極小的一片區域,卻不知道哪一顆火種,能最終引她走出這無盡的迷宮,看到光明。
可她心里清楚,唯一能確定的是,她不能停下腳步。無論前路有多少兇險,有多少解不開的謎團,她都必須走下去,一步一步,堅定地走下去。
為了母親那未盡的“恨”,為了弄清所有的真相,也為了自己那渺茫卻又無比珍貴的“生”的希望。
窗外,寒風再次卷起,將枝頭最后幾片殘存的梅瓣吹落,它們在空中打著旋,緩緩落下,最終零落成泥,消失在塵土里。
而一場圍繞著過往秘密與當下生死的暗戰,才剛剛拉開更加詭譎、更加兇險的序幕。沈靜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那梅花絡子的絲線觸感,冰涼而堅韌,如同她此刻必須繃緊的心弦,一絲都不能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