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血色威懾如北境玄冰,瞬間封凍了所有暗流。宣政殿丹陛上未干的血痕尚未凝定,星符密令已如星火般傳遍帝都——戶部連夜清點庫存星髓,星政院暫停所有非戰備工坊,星閣長老團分批趕赴各礦區布防。官僚體系在生存本能的驅使下高速運轉,只是每份文書末尾的朱砂印鑒,都比往日重了三分。
但真正能撬動命運的力量,正藏在乾元殿最深的密室里。
星圖上的三道光點已淡成瀕死的螢火,龍脊礦脈的標記處,連環繞的星軌紋路都開始褪色。沈靜姝指尖懸在星圖上空,能清晰感應到那股跨越千萬里的寂滅寒意——與她體內烙印同源,卻更狂暴,更貪婪。她揮袖激活星閣至寶“萬象星鏡”,純凈星力在密室中央凝結成丈許高的水鏡,龍脊礦坑的慘狀如利刃般刺入眼簾。
水鏡中,曾流淌著銀河般星輝的礦壁已化作灰敗的頑石。暗紫色紋路如活物般在巖壁間蠕動,每過一寸,星髓便失去一分光澤,化作細碎的石礫簌簌墜落。那是寂滅規則具象化的侵蝕,帶著鐵銹般的腐朽氣息,即便隔著星鏡,也讓密室內的星力凝結成細小的冰碴。
礦坑深處,七位星閣長老結成北斗凈化陣。他們的本命星符在胸前燃燒,星輝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卻只在暗紫紋路上激起細碎的“滋滋”聲。紋路非但未退,反而分出更多細枝,順著星輝逆流而上,纏上一位長老的手腕。老者悶哼一聲,袖口瞬間爬滿灰斑,若非身旁同伴及時斬斷他的星力連接,整個人都要被拖入巖壁化作死石。
“是規則層面的吞噬?!笔捯輭m維持星鏡的手指微微顫抖,指節泛白,“我們的星力是‘存在’的能量,而古神之力是‘終結’的法則,以有對無,如同以薪投火?!?/p>
沈靜姝沉默頷首,掌心卻已攥出血痕。體內的寂滅烙印正在悸動,像嗅到血腥味的野獸,與水鏡中的侵蝕力遙相呼應。難道真要賭上曦兒的性命,啟動“深淵”計劃?那是用星靈為餌,以歸墟為籠的死局,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懷中的沈曦突然不安地扭動起來。小家伙原本正用胖乎乎的手指撥弄母親的帝冕垂旒,此刻卻死死盯住水鏡,星眸中純凈的星輝劇烈波動。她眉頭擰成小小的星紋結,粉嫩的嘴唇抿成直線,伸出小手朝水鏡里的暗紫紋路抓去,喉嚨里發出含混卻急切的“嗚嗚”聲。
“曦兒?”沈靜姝低頭,指尖觸到女兒眉心的暗金紋路,竟感到一絲灼熱的悸動——那是星靈本源被觸動的征兆。
話音未落,沈曦突然發出一聲清叱。那聲音稚嫩如雛鳳鳴啼,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仿佛自星辰誕生之初便存在的律令。她眉心的暗金紋路驟然綻放,不是以往柔和的光暈,而是凝聚成一束白金色的流光,細如發絲,卻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流光穿透星鏡的瞬間,時間仿佛凝滯了。
它如靈蛇般精準纏上最粗壯的一道暗紫紋路,沒有能量碰撞的轟鳴,沒有光芒炸裂的絢爛。暗紫紋路在觸碰到白金光流的剎那,竟像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般,從根部開始褪色、消散。那不是對抗,不是驅逐,而是更徹底的“修正”——將被寂滅扭曲的規則,強行撥回本源。
流光在礦壁上急速游走,所過之處,暗紫紋路紛紛崩解成星塵。數息之間,丈許見方的礦壁便恢復了原本的銀灰色,細小的星髓結晶從石縫中滲出,閃爍著微弱卻堅韌的光芒。礦坑中的長老們僵在原地,手中的星符漸漸熄滅,望著那片重生的巖壁,淚水混著臉上的礦灰滾落。
密室內死一般的寂靜。
蕭逸塵手中的星紋羅盤“哐當”落地,指針在星力亂流中瘋狂打轉,最終死死指向沈曦。沈靜姝抱著女兒的手臂微微顫抖,能清晰感受到小家伙因耗力過度而起伏的胸膛,以及眉心紋路逐漸黯淡的溫度。
凈化。
這才是星靈的真正力量——不是武器,不是誘餌,而是星辰本源的“修復之鑰”。古神以寂滅終結規則,而曦兒能以星靈本源重寫規則,如同在殘破的畫卷上補回失落的筆墨。
“陛下……”蕭逸塵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這是……根源性的修正?”
沈靜姝緩緩抬頭,眼中的陰霾已被熾烈的光芒取代。她看向水鏡中仍在頑抗的暗紫紋路,又低頭凝視懷中昏昏欲睡的女兒,一個全新的計劃如星軌般在腦中清晰成型。
“傳朕詔令!”她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震顫,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命星閣即刻在龍脊礦脈凈化區布設‘萬星歸流陣’,以曦兒的本源氣息為錨點,將星靈之力導引入礦脈根系!”
她轉身看向蕭逸塵,指尖重重戳在星圖上東境的位置,眼中燃燒著決絕的火焰:“深淵計劃暫緩。我們要在東境織一張‘凈化之網’,以星靈為燈,引古神的寂滅之力入甕。它想蝕我星辰根基,朕便讓它的力量,成為治愈星辰的養料!”
水鏡中,被凈化的礦壁正滲出細密的星輝,如同沉睡的星辰在黑暗中重新睜開眼睛。沈靜姝低頭吻了吻女兒的眉心,那里殘留的溫熱觸感,比任何星髓都更明亮。
星靈初啼,凈蝕微光。
這場跨越星辰規則的較量,終于迎來了逆轉的契機。而這一次,他們的武器不是鋒芒,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