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皇城,被夜色裹得密不透風。冷得像冰的宮磚上,只有巡夜侍衛的靴聲規律地敲著,“篤、篤”的響,在空蕩的宮道里繞著圈,連風都不敢亂吹,怕驚了這層看似平靜的黑。
乾元殿內卻沒這份靜。
沈靜姝斜倚在鋪著星髓軟墊的榻上,額發早被冷汗浸得貼在臉頰,癢得像小蟲爬,可她連抬手拂一下的力氣都快沒了。一股源自骨血的悸動攥著她的小腹,疼得她指尖深深掐進錦褥,把那繡著星紋的緞面都掐出了皺。腹中的星璇轉得極快,暖烘烘的力往下沉,伴著一陣緊過一陣的宮縮,像有只小拳頭在輕輕捶她的五臟六腑——這孩子,竟選在這樣兵荒馬亂的夜,要來了。
“來人。”她的聲音裹著疼,卻沒散,依舊穩得像塊星髓石。
殿門悄無聲息地開了。候在偏殿的產婆、女官魚貫而入,手里捧著熱水、錦帕、參湯,腳步輕得像貓。燭火被調亮,暖光漫開,卻照不散殿內的緊張——蕭逸塵早得了信,星閣弟子穿著青衣,把乾元殿圍得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可誰都知道,真正的兇險,在殿外。
果然,沒過多久,殿外就傳來了動靜。
先是遠處隱約的喊殺聲,像悶雷滾過,接著是兵器劈砍木門的刺耳響——“哐!哐!”,每一下都像砸在人心上。產婆的手一抖,熱水差點灑出來;女官們臉色發白,偷偷往殿門方向瞄。
“別怕。”沈靜姝深吸一口氣,疼得額角青筋跳,聲音卻沒顫,“該怎么接生,就怎么接生——外面的事,有朕。”
她閉上眼,意識沉進體內。混沌星璇在劇烈收縮,所有的力都往中心聚,像要凝成一顆新的星。她能“看”到那個小小的生命——裹在暖光里,正順著宮縮的力,一點點往外挪,還在悄悄吸她因疼而逸散的星元,像個懂事的小獸,在幫她省力氣。
這孩子……
“轟!”
殿門被撞得晃了晃,木屑簌簌往下掉。叛軍的叫囂聲隔著門板傳進來,粗啞得像破鑼:“開門!交出沈靜姝!”
“頂住!”殿內侍衛怒吼,死死抵著門,甲片碰撞的脆響混著叛軍的罵聲,亂成一團。
殿外的星閣弟子已和叛軍交上了手。星輝亮起來,像銀色的刀,劈在叛軍的甲胄上,濺起血花;叛軍的刀也狠,砍在弟子的青衣上,留下猙獰的口子。喊殺聲、慘叫聲混在一起,聽得殿內人心惶惶。
“陛下,用力!看到孩子的頭了!”產婆的聲音帶著哭腔,手還在抖。
沈靜姝猛地睜眼。眸里沒了疼,只剩一片冷的星河——外面的廝殺,殿內的危急,腹中孩子的掙扎,所有的感覺都聚在一點。她不能倒,絕不能讓任何人傷她的孩子,絕不能讓這帝國亂了!
“啊——!”
一聲長嘯從她喉間溢出來,裹著星辰的力,壓過了外面的喊殺。同時,體內的混沌星璇“轟”地爆了——不是攻擊,是宣告!
一道彩光沖天而起,穿透了殿宇,直貫云霄!光里能看見小星生滅、歸墟轉、帝冕浮,把整個帝都的夜照得像白晝!正在廝殺的人都停了——叛軍手里的刀掉在地上,星閣弟子忘了揮劍,連巡夜的侍衛都愣在原地,抬頭望著那道能映亮星辰的光。
三息后,光收了。
緊接著,一聲清亮的啼哭,響徹乾元殿——“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