鑾駕鎏金的輪軸還沾著殿階下未化的霜,那浴血暗衛的嘶吼已像淬了冰的驚雷,劈開了裹著星輝的凝重夜色。“太子殿下……推入祭壇核心!”
太子?!
沈靜姝的腦子像被重錘砸中,空白過后,是滔天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那個被她安置在東宮偏殿、連每月請安都常被政事耽擱的孩子——才五歲,上次見他時還怯生生遞來紙折的梅花,指尖沾著墨汁,說“皇姑姑,梅花開了”——竟成了這場獻祭的最后祭品!
殺意順著她垂落的帝袍下擺漫開,殿外的夜風驟然停了,連階前那盞長明燈的火苗都凝在半空,像被無形的冰刃釘住。她沒等鑾駕的侍從牽來韁繩,身形一晃,已化作道淡金色的流星光影,衣袂掃過殿門銅環時,竟帶起一串冰碴,撕裂夜幕直撲皇城西北角的宗廟。丹田內的歸墟印瘋狂旋轉,路過的星塵、夜風里的水汽,甚至皇城地脈逸散的微弱龍氣,都被它盡數吞吸,轉化成近乎狂暴的星元,順著她的經脈奔涌,連指尖都泛著灰蒙蒙的光。
宗廟上空的景象,看得人頭皮發麻。
原本覆著青瓦的莊嚴肅穆建筑群,此刻被個暗紫色的能量光罩倒扣著,像個巨大的毒繭。光罩表面流淌的紋路,和東境星癭、宮內血梅的脈絡一模一樣,每跳動一下,就發出“嗡——”的低沉聲響,震得人胸腔發悶,連周遭的空氣都透著腐肉般的黏膩。光罩里頭,隱約能看見一道道粗得像水桶的星力鎖鏈,從宗廟四壁的柱礎里鉆出來,扭曲著往中央的祭壇纏去——鎖鏈盡頭,捆著個明黃色的小身影,正是太子。那孩子縮在祭壇中央,小臉白得像紙,哭聲早被光罩隔絕,只剩肩膀一抽一抽地抖。
祭壇上,皇帝正舉著那枚殘缺的觀星之目。往日渾濁的眼睛此刻亮得嚇人,滿是狂熱的、非人的光,嘴角甚至掛著涎水。他身側的星閣刑律堂大長老——那個素來以剛正聞名的老者,此刻黑袍上沾著星閣弟子的血,手里捧著枚暗紫色的晶石,晶石表面的癭紋正“突突”地跳,散發出的污染氣息,連光罩外都能聞見——是星癭母種!
“以吾皇族之血,承星神之志!以疆域為皿,以國運為祭,恭請圣臨——!”皇帝的嘶吼穿透光罩,像破鑼在刮,帶著令人作嘔的虔誠。他另一只手已按在太子的頭頂,指甲幾乎要掐進孩子的頭皮。
“住手!”
沈靜姝的聲音冷得像萬載玄冰,在抵達光罩邊緣的瞬間,雙手飛快結印。歸墟印的力量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在她身前化作只巨大的混沌巨手——手的指縫里漏著星塵,掌心泛著灰蒙蒙的光,連空氣都被吸得微微扭曲——狠狠拍向那暗紫色光罩!
“轟——!”
震耳欲聾的爆鳴里,光罩劇烈震顫,表面的紋路忽明忽暗,像快熄滅的燈。一道裂紋從巨手拍中的地方蔓延開來,“咔噠”聲里,竟硬生生撕開道半人寬的口子!可沒等沈靜姝沖進去,光罩內部突然涌出濃稠的暗紫能量,像膿水似的往裂縫里灌,要把口子堵上,甚至有幾縷能量順著巨手爬上來,試圖往她經脈里鉆——是星癭的侵蝕力!
“陛下!此陣已與皇城地脈、王朝龍氣綁在一起了!”蕭逸塵帶著星閣弟子趕過來,他的星袍下擺沾著霜,臉色凝重得能滴出水,“強行破陣會震斷地脈,到時候整個皇城都會塌!”
沈靜姝的指尖頓了頓。原來這就是他們的底氣——把獻祭陣扎進王朝的根基里,毀陣就是毀國,他們賭她不敢!
就在這時,祭壇上突然傳來“叮”的一聲輕響。
被鎖鏈捆著的太子,許是極致的恐懼激出了潛能,他體內那點稀薄的皇族星力,竟自行運轉起來,像團小火星,順著皇帝按在他頭頂的手,往觀星之目里鉆。觀星之目突然閃了閃,原本狂熱的皇帝動作就是一滯,眼神有了瞬間的清明——就這一剎那,沈靜姝心口的星鑰紋路驟然爆起灼目的光!
那光像熔金,順著她的領口漫出來,在空中聚成道虛影。
是蕭煜!
他的身影有些透明,衣擺還沾著當年北境雪粒似的微光,頭發上甚至能看見星塵在飄——像隨時會散。可那雙眼睛卻亮得很,深不見底,里頭裝著這三年的牽掛、愧疚,還有“終于等到此刻”的釋然。他沒看祭壇上的皇帝,也沒看那叛徒長老,目光直直落在沈靜姝臉上,像要把她的樣子刻進魂里。
“靜姝,”他的意念直接撞進她的識海,清晰又急促,帶著點顫抖,“陣眼不在祭壇,也不是觀星之目。是‘國運之心’和現世的連接點——宗廟地下埋著初代星魄與古神簽的契約碑文!毀了碑文,才能切斷獻祭通道!”
沈靜姝的指甲瞬間掐進掌心,血珠滲出來,卻沒覺得疼。原來虛空里那被鎖鏈纏著的國運之心,是通過這碑文勾連到現世的——這哪是獻祭,是古神的仆從在偷用初代契約的漏洞,搶著把整個王朝當祭品!
蕭煜的虛影還想說什么,光罩里突然涌出道暗紫能量,直撲他的身影。他沒躲,反而朝著沈靜姝笑了笑——那笑容和當年在北境雪地里給她遞梅花時一模一樣——然后轉身,化作道燃燒的星火,像飛蛾撲火似的,義無反顧地撞向光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