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寰帝朝的第三次大朝會,設在祭壇廢墟重筑的萬星殿。青石板地磚下仍滲著未散盡的星瘴,每塊磚縫都嵌著半融化的饕餮齒痕,殿頂懸著的星髓吊燈忽明忽暗,映得沈靜姝帝冕垂旒流轉詭異光澤——那些北境凈化的星髓結晶里,除了封存的凈星丹,還裹著細小的觸須在緩緩蠕動。當她踏上螭吻骨帝座時,骨縫間突然滲出淡紫粘液,殿柱間纏繞的噬星草應聲開花,傘狀花序抖落的粉塵帶著焦甜氣息,朝臣官袍上殘留的餐具繡紋瞬間枯萎,化作星塵簌簌墜落。
“南境七州進獻星宴輿圖。”新任星耕使統領的甲胄還沾著小世界的星骸碎屑,他呈上的羊皮卷甫一離手便自動展開,泛黃的圖面星紋如活物般游動,拼出昨夜剛被吞噬的小世界殘影:崩塌的星穹下,無數人影正被吸入地底苗圃,“輿圖記載著古神培育新食材的苗圃坐標,標注處皆有‘待烹’星篆。”
永寧侯舊部抬出的阮家軍星槎突然發出青銅悲鳴,銹蝕的船舷剝落層層銹皮,露出柳星痕臨終刻寫的銀紋警示:“苗圃土壤以守門人星塵為基,每株‘食材’皆系靈臺之根。”星槎船首的螭吻雕像突然睜眼,吐出半枚蕭煜遺留的星鑰碎片,與星胎腕間的紋路精準嵌合。
星胎在御座旁咯咯輕笑,肉乎乎的指尖躍動著淡金星力,瞬間凝成巴掌大的青銅小鏟——鏟刃沾著守門人星塵的銀輝,竟與星耕使的制式農具紋路分毫不差。當鏟尖觸及輿圖的剎那,那些苗圃坐標突然掙脫圖面,化作墨色藤蔓爬滿殿柱,每片葉尖都墜著晶亮的星珠,珠內赫然映出某位朝臣的面容,藤蔓末端的吸盤正死死吸附在殿柱星紋上,與朝臣靈臺形成隱秘共振!
“法則八,”沈靜姝帝冕突然劇烈震顫,旒珠撞擊聲如碎骨相擊,灑落的星輝凝成鎖鏈,死死釘住蠕動的藤蔓坐標,“偷菜者當入庖廚。”
刑律尚書突然發出扼喉般的慘嚎,七竅同時涌出半透明的星癭,星癭表面布滿細密的齒痕。他掙扎著撕開朝服,心口嵌著的餐刀正發出蜂鳴,刀身星紋與藤蔓坐標同步跳動:“陛下。。。古神在臣等靈臺種下了。。。種籽。。。”
話音未落,殿內已響起此起彼伏的骨骼脆響。眾朝臣的脊骨以違背常理的角度扭曲,肩胛骨膨大成餐盤形狀,指骨化作餐叉尖刺,齒間生長出銀亮的鋸齒——那是專門收割星骸的饕餮齒。星戈衛倉促拔刀,兵刃剛觸及異變者,便發出金屬熔蝕的嘶鳴,反被同化成帶血的餐叉。地磚下滲出粘稠的星髓,順著紋路匯成溪流,整座萬星殿的梁柱正在發出“咚咚”的心跳聲,活化為巨大的廚房!
星胎踩著星髓溪流躍上帝案,蠱母錦衾如戰旗般在身后飛揚,錦面蝶紋盡數展開,露出內里嵌著的凈星蠱蟲卵。孩子瞳孔里流轉著蕭煜星鑰的記憶殘影,小手突然插進刑律尚書心口,無視星癭的啃噬,拽出半截仍在搏動的古神觸須——那觸須上還纏著刑律尚書的星源絲線,“父親說過。。。待客當烹鮮,食材需去雜。”
觸須在星胎掌心迅速融化,化作琥珀色的粘稠調味料,滴落處的星髓溪流瞬間泛起泡沫。異變的朝臣們突然恢復清明,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星源正順著地磚紋路向上蒸騰,匯入殿頂的虛空漩渦,化作某種宇宙級羹湯的浮沫。維度之外傳來饕客們滿意的咀嚼聲,那聲音混著骨骼碎裂的脆響,昨夜潰散的古神陰影重新凝聚成侍者模樣,他們沒有面容,軀體由星瘴凝成,正托著半透明的餐盤在虛空中列隊。
“該上主菜了。”沈靜姝揮袖震碎帝座,螭吻骨塊在空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重組為丈許長的屠星刀——刀身布滿噬星草的齒狀紋路,倒映出她與星胎重疊的身影。歸墟印在掌心暴漲,與星胎的帝星本源在刀鋒交融,迸射的光流竟在虛空劃出初代星魄的血書終極法則:
“宴終人散時,廚子亦為盤中餐”
星胎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周身迸發的純凈星源如烈焰般灼燒,那些被古神污染的朝臣在光華中化作飛灰,星塵里還殘留著餐具的形狀。但就在凈化完成的剎那,萬星殿地磚轟然裂開,露出深埋地下的饕餮樽根基——那樽身爬滿胚胎狀的紋路,星髓如羊水般在樽內晃動,樽底赫然刻著星胎的誕辰八字,字跡正被古神墨氣緩緩侵蝕!
“原來我才是。。。”星胎注視著樽底文字,瞳孔里凈星丹的光暈逐漸被墨色吞噬,嗓音染上古神特有的喑啞饕氣,“。。。最后一道甜點。”
沈靜姝屠星刀轟然劈落,刀鋒劃過虛空時激起星源海嘯。當刀刃斬斷星胎與饕餮樽的連接絲線,整座皇城的地脈突然反向涌動,星葬陣鎖鏈順著裂縫瘋狂攀升,倒纏向維度裂縫。在宇宙崩塌的轟鳴中,她抱住恢復純凈的孩子,孩子周身的星源烈焰漸漸收斂,露出底下完好無損的肌膚。虛空里突然傳來清脆的點餐鈴響,那聲音穿透崩塌的聲響,帶著不容抗拒的召喚意味。
星寰帝冕應聲碎裂,唯剩半片垂旒掛在屠星刀尖,旒珠內封存的凈星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渾濁,從琥珀色轉為墨黑。丹丸表面浮現出無數重疊的齒痕,隱約映出某個正在靠近的輪廓——那影子比之前的古神更顯龐大,邊緣滲著吞噬一切的虛無,仿佛是宇宙誕生之初便存在的饑餓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