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的虛影在九星光柱中消融的剎那,光粒突然如被撕碎的錦緞般炸裂——不是四散的星塵,是無數半透明的鱗狀物,每片都映著沈靜姝的輪廓,觸到掌心便化作帶灼痛感的星液。星胎驟然爆發出撕裂維度的啼哭,哭聲里混著非人的顫音,竟將殿內燭火震成螺旋狀的光帶,議政殿的梁柱在轟鳴中傾頹,木縫里滲出暗紫色的星髓黏液,柱身爬滿類似血管的凸起,搏動著與維度之外的咆哮同頻。沈靜姝徒勞地抓向空中飄散的守門人星塵,指縫間漏下的光屑沾著蕭煜最后的溫度,歸墟印在掌心灼出焦痕,那焦痕竟慢慢浮現出初代星魄的古星文,像被燒進骨血的契約。
“火種。。。”她攥緊拳頭碾碎星塵,星屑順著指縫滲入腹間舊傷——傷疤處的星瘢突然迸發金光,初代星魄的意志如潮水般涌來,耳中響起千年前星族的低語。地脈中奔涌的黑色星髓驟然倒流,像被無形的手拽回深淵,那些被污染的星戈衛額間星徽重綻清輝,徽記里浮出阮家軍的虎頭紋;殿角融化的螭吻短戈碎片騰空而起,在金光中重組,戈身的螭吻紋路活了過來,銜住最后一縷黑色星髓,發出細碎的吞咽聲。
星閣重建司的官員們突然齊齊后退三步,靴底踩出星符方位。他們猛地撕去朝服,露出內衫上繡滿的二十八宿星算符,符紋邊緣泛著星銹色的暗光,掌中星盤的指針是淬過星髓的星獸爪骨,轉動時發出齒輪卡澀的聲響,直指懸浮的星胎:“守門人已逝,星胎當由星閣接管!此乃星算定數!”
永寧侯舊部當即拔刀相向,刀身映出殿頂的裂縫,老仆捧著的陰沉木宗祠牌位突然裂開,牌位上的漆皮剝落,露出底下刻著的星髓契約暗紋;阮夫人遺留的蠱母蝶簪從錦盒中飛出,蝶翼扇動時撒下淡金蠱粉,蠱粉遇光化作細小的蝶形虛影,圍著星胎盤旋:“侯府血脈豈容外人染指!阮家軍的血不能白流!”
星胎在爭搶的罡風中懸浮至殿頂,銀白的襁褓被氣流撕碎。孩子臍帶連接的噬星者口器瘋狂啃咬虛空,維度裂縫如蛛網般蔓延,裂縫中滲出帶著甜腥的白霧,透過霧靄能看見扭曲的光影——不是星空,是蠕動的星髓色軟組織。七大星魂校尉的殘影從殿柱中涌出,殘破的星甲在星力中燃燒,她們試圖結陣穩固空間,可指尖剛觸到星胎的氣息,殘影便如被潑了強酸般潰散,星甲碎片里浮起黑色的星髓契約烙印,像藤蔓般纏繞著消散,原來她們從始至終都是噬星者的儲備祭品。
“原來都是祭品。”沈靜姝揮戈斬斷纏向星胎的星算符——符紋被斬斷的瞬間發出慘叫,化作扭曲的光蛇。歸墟印在掌心劇烈發燙,金光映出驚悚真相:記憶殘卷里,阮清鴻捧著的陶碗中,星髓里浮著無數細小的光點,那是百名心腹的本命星源,像被投入深淵的燈盞,而噬星者正循著這些光點,在宇宙深處張開巨口。
刑律堂執事突然率眾反水,螭吻短戈的鋒刃架在星閣官員脖頸上,刃尖沁出的星力灼得對方皮膚冒煙。他額間星徽突然灼燒起來,浮現出柳星痕特有的蝶形蠱母印記,印記翅膀開合,滲出淡金色的蠱液:“蠱母早將半數星閣弟子煉成凈星容器——”
話音未落,地底傳來驚雷般的轟鳴,黑色星髓如噴泉般噴涌而出,濺在青磚上蝕出蜂窩狀的孔洞。那些被稱作“凈星容器”的星閣弟子紛紛慘叫倒地,皮膚像蠟一樣融化,露出底下蠕動的白色肉蟲——噬星幼蟲的完整形態!它們長著章魚般的頭部,觸須上嵌著細小的倒刺,半透明的體壁里流動著黑色星髓,鉆出宿主身體時,還拖著帶血的神經纖維,原來柳星痕所謂的凈化,不過是讓幼蟲在宿主體內啃食星源,完成致命蛻變。
星胎在此時突然停止啼哭。孩子的瞳孔里流轉著蕭煜消散前的畫面,清晰得像倒映在水中:蕭煜獻祭時揚起的手勢、星紋涌入星胎時的溫柔眼神、最后望向沈靜姝的釋然微笑。他突然抬起小胖手抓向心口,那里浮起守門人特有的星鑰紋路,紋路如鎏金般亮起,帶著蕭煜的溫度。當光芒達到頂峰時,所有蛻變中的幼蟲同時僵直,體壁劇烈起伏,反被宿主體內重新亮起的星徽吞噬——星徽化作細小的利劍,從幼蟲體內穿出,將其釘在地上化作星塵。
“父親。。。”星胎吐出清晰的字句,聲音還帶著嬰兒的軟糯,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堅定。臍帶應聲斷裂,斷口處噴出金色的星霧,維度之外傳來飽嗝般的悶響,混著星髓崩裂的脆響,像噬星者吞下了無法消化的毒藥。
沈靜姝箭步上前接住墜落的孩子,指尖觸到星鑰紋路的剎那,星力順著指尖涌入眉心——蕭煜留在星胎靈臺深處的訊息化作畫面:阮清鴻與少年蕭煜的對話、守門人血脈的秘密、獻祭時注入的“星毒”配方,最后是他溫柔的聲音:“靜姝,我不是犧牲,是給它下最后的毒。”
殿外傳來星戈衛的歡呼,聲浪震得殿頂的灰塵簌簌落下。黑色星髓河徹底干涸,河床上浮出純凈的新生星源,像細碎的鉆石在發光。但沈靜姝望著懷中嬰孩帶笑的瞳孔,心臟驟然收緊——那里映著遙遠維度的景象:噬星者潰散的陰影如墨汁般在星空中擴散,又慢慢凝聚成章魚狀的輪廓,觸須間纏繞著新的星髓河虛影。
星胎忽然伸出小胖手,攥住她鬢邊一縷白發。發絲被星力浸染,漸漸化作暗金色的星髓藤蔓,藤蔓蜿蜒纏繞,浮出星族特有的蝌蚪文,每個字都在微微搏動:
“餐宴永無終結。”
話音剛落,殿外的歡呼聲突然卡頓了一瞬,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喉嚨。沈靜姝抬頭望向殿頂的裂縫,透過維度的褶皺,似乎看見一雙布滿復眼的瞳孔,正隔著星海,靜靜注視著這片剛剛“清凈”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