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門閉合的余波在星骸殘淵中炸響,淡紫色沖擊波如綢帶般纏繞著嶙峋的星骸巖壁,淵壁的星銹被震得簌簌剝落,化作流螢般的碎屑墜入黑暗。沈靜姝在混沌氣流中失重下墜,腕間新生的青銅鈴鐲銹跡斑駁,鐲身蹭得腕間皮膚發澀,每一次震顫都像有細針在挑動神經,扯出識海深處遠古星族的記憶洪流——她看見星骸巨樹在億萬星辰間伸展枝丫,將星源注入死寂的星球催生文明;轉瞬間畫面碎裂,巡天者如銀白疫病般席卷星族聚落,啃噬后的殘骸在虛空中凝結成暗色星云。
一只手臂突然如燒紅的鐵箍般扣住她的腰,指節幾乎嵌進皮肉。蕭煜染血的側臉貼著她的發頂,守門人星紋在兩人相觸的皮膚上灼燒成赤金色鎖鏈,鏈身流轉著星族古篆,拖著兩人往淵底墜去時發出細碎的熔鑄聲。淵底倒懸的星族遺跡逐漸清晰,那座通體由星髓結晶筑成的建筑竟在虛空靜止,穹頂按北斗七星方位嵌合的初代星族指骨,泛著冷玉般的幽光,每節指骨的骨縫里都嵌著星砂——當沈靜姝靠近,指骨突然齊齊震顫,與她腹部的微光撞出銀藍色的共鳴波。
“孩子…”蕭煜的聲音帶著血沫的腥氣,染血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小腹凸起的弧度,指腹的血痂蹭在衣料上留下暗紅痕跡。他深黑的瞳孔里浮著雙星交輝的異象,兩顆微型星辰在虹膜中旋轉交纏,時而碰撞出細碎的星屑,“星鑰的容器…”
遺跡四壁的淡金色星族文字突然從石壁中滲出來,順著墻縫流淌成蜿蜒的河流,文字間還夾雜著星族靈體的虛影。歸墟印在沈靜姝掌心劇烈發燙,自動浮起對應的譯文虛影——那些扭曲的古篆竟在解析后化作流動的星圖,將星族的逃亡史鋪展開來。她在眩暈中看清:關閉星門從未終結災難,不過是按下了終末計時的暫停鍵。巡天者只是某個更古老存在的爪牙,而星族耗費千年建造星門,本是為了逃離這場席卷諸界的星際收割。
“噬星者。”沈靜姝的聲音在空曠的遺跡中回蕩,目光落在中央玄色石碑上。碑身爬滿星蝕的裂紋,“噬星者”三個古篆如凝固的血痕,旁側刻著的浮雕更令人心悸:一顆燃燒的恒星正在被巨大的黑影啃噬,星屑從黑影的指縫間漏下來,化作巡天者的雛形。碑文記載,這存在以星辰為食糧,星族因星源純凈,不過是它食譜上較鮮美的一味;而巡天者,竟是噬星者用消化不了的星族殘骸,混合自身黏液捏制的傀儡,每具軀體里都殘留著星族的痛苦哀嚎。
蕭煜突然將懷中珍藏的白玉笛殘片狠狠刺入遺跡地面的凹槽,殘片與星族紋路接觸的瞬間迸出淡藍火星。地底傳來沉悶的轟鳴,半截銹蝕的星槎殘骸從巖層中升起,舷窗的琉璃雖已碎裂,卻仍勉強映出驚悚畫面:現實維度的永寧侯府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壞,青瓦融化成蠕動的星髓組織,墻縫里鉆出半透明的觸須;仆從們呆滯地站著,額間的觀星目肉瘤正緩緩睜開,瞳孔里映出噬星者的黑影。
“污染在擴散…”他捂住胸口劇烈咳嗽,星塵從嘴角咳出,落在衣襟上燒成小洞,“必須找到噬星者的弱點,否則整個維度都會變成它的牧場。”
遺跡深處突然傳來嬰兒啼哭,那哭聲裹著粘稠的星髓氣息,順著通道飄過來時帶著冰涼的濕意。兩人循聲穿過布滿星族骸骨的甬道,闖進一間搏動的腔室——墻壁是淡粉色的星髓組織,上面懸掛著數十個半透明的卵囊,每個囊里都蜷縮著未成型的星族胚胎,囊壁上的血管正緩緩輸送著淡綠色營養液。腔室中央的琉璃容器中,懸浮著個與沈靜姝面容酷似的女嬰,臍帶如墨色的蛇,纏繞在半具覆蓋著暗紫色鱗片的噬星者尸骸上——那尸骸的胸腔處還殘留著星族劍痕。
“星族最后的實驗體。”女嬰突然開口,沒有瞳孔的眼睛里浮著星塵漩渦,聲音像數把銀鈴疊加在一起,卻毫無溫度,“用噬星者基因培育的反制兵器,可惜還沒成型就被遺棄了。”
歸墟印在沈靜姝掌心劇烈跳動,黑色氣流順著指尖溢出,竟與女嬰體內的星骸波動產生共鳴。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腹中胎兒突然輕輕踢動,與女嬰的心跳撞出同頻的震顫。蕭煜的守門人星紋突然暴亮如白晝,星族遺傳記憶如潮水般撞碎他的意識屏障——他看見阮夫人生產時的血光中,三道微弱的星源波動同時亮起,其中一道被遺跡的星力強行抽離,卷入時空裂隙,成了星族最后的實驗品。
女嬰掙脫營養液爬出來,赤足踩在星髓地面上竟不下陷,腕間戴著與青銅鈴鐲完全相同的器物,只是鐲身沒有銹跡,泛著溫潤的銀光。當兩只鐲子在虛空相觸,立刻發出刺耳的脆響,迸出金紅色的火星。遺跡四壁的星族文字如被燒融的蠟般剝落,露出底下深黑色的石壁——上面刻著噬星者的狩獵記錄,字跡是用星族的血液寫就,邊緣還在微微搏動:
收割周期:九星連珠時
最優獵物:守門人胚胎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從淵頂傳來,巡天者的尖嘯中夾雜著磚石碎裂的巨響。淵頂的星骸巖層被啃出巨大的破洞,皇帝潰爛的半截身軀卡在裂縫里,腐爛的皮肉下露出泛著金屬光澤的脊椎,數枚觀星目碎片如蟲卵般嵌在脊椎骨節上,正與他的神經纖維纏繞在一起。“來不及了…”他癲狂大笑,聲音混著喉管破裂的嗬嗬聲,嘴角淌下渾濁的星髓,“噬星者已經穿過星門縫隙了…它最喜歡吃還沒成型的星鑰…”
女嬰突然抬手摳向自己的胸膛,指甲劃開皮膚時沒有流血,反而涌出淡金色的星霧。她的心臟竟是半透明的星核形狀,懸浮在星霧中,核心處嵌著半枚棱角鋒利的黑色牙齒——那是噬星者的齒骨,表面還殘留著星族的星砂。“吃下它,你和孩子才能活…”她將星核往沈靜姝腹部的微光處推去,星核接觸到微光的瞬間,突然化作溫熱的液體滲了進去,“或者被整個宇宙當成甜點吃掉。”
劇痛如海嘯般席卷全身,沈靜姝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五臟六腑都像被星火灼燒。模糊間,她看見蕭煜將女嬰的殘軀護在身后,周身的守門人星紋暴漲成刺目的光繭——那光繭正在急速收縮,最終爆發出超新星般的璀璨光芒,將撲來的巡天者群燒成飛灰。而遺跡最深處,那具與星髓相連的噬星者尸骸突然動了,暗紫色的鱗片紛紛立起,空洞的眼窩中亮起兩團吞噬光線的黑洞。
腕間的青銅鈴鐲發出最后一聲銹蝕的悲鳴,如玻璃般徹底碎裂。碎片濺落在星髓地面上,每一片都還殘留著微弱的共振,仿佛在訴說星族未盡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