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痕的蠱母真身在星輝中舒展成半透明的星翼,水鏡獄崩塌的冰棱驟然懸停半空,如萬千碎鏡折射出她琉璃色瞳孔里流轉的千年記憶——有南疆蠱谷的星雨祭典,有阮家軍屠城夜的血色殘陽,還有星族滅門時飛濺的玉玦碎片。沈靜姝的目光釘死在七具琉璃棺槨上:每張與自己肖似的面容都凝固著瀕死的驚愕,指尖蜷曲如待放的梅萼,星髓導管像淬了熒光的銀蛇,從棺底鉆出鉆入她們眉心,淡金色的生命精華正順著導管涌向星閣頂端,在黑暗中拖出細長的光帶。
“第七代星女…蕭逸塵耗三十年養出的完美祭品。”柳星痕指尖撫過最高處的棺槨,冰涼的琉璃面映出星嬰的身影——孩子正用血指描完涅盤陣最后一筆,那道弧線恰好與棺中人鎖骨的蠱印重合。陣紋亮起的剎那,所有導管突然劇烈震顫,倒刺般的閥門瞬間翻轉,棺中人蒼白的面頰竟泛起桃花般的紅暈,睫毛上凝結的霜花也化作星露滾落。
地牢穹頂轟然開裂,蕭逸塵的嘶吼裹著星辰風暴砸下來:“柳星痕!你敢毀我基業——”
“毀你基業算什么?”柳星痕輕笑時,耳后浮出細碎的銀鱗,蠱母真身化作星霧順著沈靜姝的指尖滲入經脈。熟悉的灼痛從丹田炸開,璃龍佩與虎符在掌心熔鑄成新的圖騰,記憶深處的封印如琉璃碎裂:三歲的她躲在梅苑雕花屏風后,看柳姨娘將星骸種子碾成粉,混進冒著白汽的湯藥里,一勺勺喂給咳嗽不止的永寧侯夫人,藥碗邊緣還印著阮家的螭吻紋。
“為什么…要選我母親…”沈靜姝踉蹌著扶住棺槨,指節撞在琉璃上發出悶響。歸墟印突然浮現在她背后,如黑洞般吞噬著導管中逆流的生命力,那些屬于前代星女的記憶碎片洶涌灌入識海:第二代星女是被誘騙的阮家繡娘,第五代是隱居山林的草藥師,她們都帶著阮家血脈特有的星砂印記,最終都淪為觀星目運轉的養料,連尸骨都被煉化成星髓。
星嬰突然縱身跳上她肩頭,冰涼的小手按在她發燙的額間,稚嫩的嗓音里裹著跨越世紀的滄桑:“因為阮家是星族直系后裔,血脈最接近原始星骸。皇帝要靠觀星目偷取天機延壽,蕭逸塵則要集齊七位星女的精魂…重鑄能掌控星軌的星骸本源。”
話音未落,穹頂徹底炸裂!蕭逸塵踏著燃燒的星辰鎖鏈降下,黑袍襟口的星閣紋章正一片片剝落,露出底下巡天者的銜尾蛇刺青,那刺青還在隨著他的呼吸蠕動。他手中托著的觀星目布滿蛛網狀裂痕,瞳孔位置嵌著的阮將軍右眼仍在緩緩眨動,眼白處爬滿星狀血絲。
“姐姐小心!”星嬰尖叫著張開雙臂,胸前玉鎖驟然迸發淡藍屏障,堪堪擋住蕭逸塵揮出的星辰風暴。沖擊波如海嘯般席卷地牢,所有琉璃棺槨同時碎裂,前代星女的尸身化作漫天星塵,在空中凝成七位披甲女將的虛影——她們胸甲上的“阮”字烙印清晰可辨,正是阮家軍失蹤百年的星象營校尉!
柳星痕的蠱母真身從沈靜姝體內分離,南疆蠱術與星骸之力在她指尖纏成紅藍交織的光帶:“諸位校尉,當年未竟的星葬陣,今日該了結了。”
七道星魂齊聲長嘯,震得崩塌的石塊懸浮成星斗模樣,整個地牢化作璀璨星域。沈靜姝在星流中接住飛來的璃龍佩,完整的玉佩與丹田星源共振出龍吟,歸墟印自動展開成鋪天蓋地的星圖,圖上每道星軌都刻著《鍛星訣》的秘文。蕭逸塵瘋狂催動觀星目,阮將軍的右眼卻突然流出血淚,掙脫法器束縛飛向星圖中央,在虛空中凝成阮清鴻的半身虛影。
“父親…”沈靜姝伸手觸碰那道虛影,星力注入的瞬間,真相如潮水般涌來:皇帝與蕭逸塵本是孿生兄弟,先帝駕崩前曾將星閣兵符暗授阮清鴻,二人覬覦星權,聯手偽造阮家軍通敵密信,在星門前設伏殺害阮將軍,還將觀星目嵌入他的右眼,逼其魂魄為法器供能。
蕭逸塵的星辰鎖鏈突然絞碎兩位星魂,虛影化作星屑消散:“蠢貨!真以為星閣是什么正道之地?”他猛地撕開胸前衣袍,心口嵌著的星骸碎片泛著與柳星痕同源的藍光,“星閣自古靠吞噬星族續命!阮清鴻若不追查星族滅門真相,何至于落得魂飛魄散——”
“原來你也是星族遺孤。”柳星痕的蠱母真身暴漲數丈,萬千蠱蟲化作銀鏈反纏蕭逸塵,鏈節上的星紋與他心口碎片呼應,“那更該記得——星閣本是星族為守護星源所建,不是你們謀逆的工具!”
星嬰突然化作流光融入沈靜姝懷中,溫暖的星流順著經脈游走,修復著她震碎的腑臟。純凈的星族本源在歸墟印中重構,七位星魂的殘余意識在星圖上凝成古篆,共同誦念起失傳的《星葬經》,經文聲震得觀星目劇烈顫抖。
觀星目在經文中炸成碎片,皇帝的慘叫從碎光中溢出,如被生生剝去魂魄。蕭逸塵掙扎著要引爆心口星骸,柳星痕卻已瞬移至他身前,將閃爍著銀鱗紋的蠱母核心按進他胸膛,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痛惜:“師兄,該醒醒了。”
蠱毒與星力碰撞出混沌光爆,刺得人睜不開眼。強光消退時,蕭逸塵的黑袍已化為灰燼,裸露的軀體布滿星辰狀的蠱蟲印記,每道印記都在緩慢蠕動。他茫然地注視著顫抖的雙手,瞳孔在琉璃色與墨黑色間劇烈切換,像是兩個靈魂在爭奪軀殼。
“星痕…”他嘶啞地開口,喉間溢出星霧,“我究竟是誰…”
柳星痕的身形漸漸透明,化作星霧前留下一聲嘆息,余音繞著星圖不散:“你是星閣最后的守墓人,也是被皇帝用禁術篡改記憶的星族長老——當年星族滅門,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星圖突然劇烈收縮!所有星力如百川歸海般匯入沈靜姝丹田,她的識海深處浮現出星閣地底的景象:巨大的星魄沉睡在隕星核心中,那是初代星族留下的完整星骸,而束縛它的封印陣眼,赫然是永寧侯府梅苑地底的星軌儀——正是當年柳姨娘喂藥時,屏風后隱約可見的青銅裝置。
懷中的星嬰重新凝聚成形,孩子指尖涌出銀亮星線纏住蕭逸塵的腕脈,星線刺入皮膚處泛起熒光:“帶我們去星魄沉睡之地。”她的瞳孔里倒映著星空深處某顆驟亮的星辰,語氣凝重如古神低語,“巡天者的主子…‘蝕星族’要醒了。”
星閣頂端傳來琉璃破碎的巨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真正的觀星儀正在解體,青銅儀軌中浮出半卷血詔,那是用星族文字書寫的古篆,墨跡如活物般流轉:
“星門將啟,巡天噬主。唯星族血裔可執星骸,重定星辰秩序——”
詔書的下半截突然被猩紅烈焰吞噬,只留下“秩序”二字的殘筆。沈靜姝猛地抬眸望向裂開的穹頂,只見扭曲的星空中,無數雙與觀星目同源的眼睛緩緩睜開,瞳孔里跳動著噬人的暗紫色火焰,正順著星軌朝地面蔓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