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指尖的暗號在虛空燃成銀火時,星隕之谷的巖壁突然震顫——泛著虹彩的琉璃碎屑從巖縫中簌簌墜落,觸地即化作星塵,空氣中彌漫開隕鐵與星髓混合的清苦氣息。沈靜姝丹田處的璃龍佩驟然灼熱,燙得她腰線發僵,佩身流轉的藍光與隕星核心的暗金輝光撞出漣漪,每根鎖住蕭煜的玄鐵鎖鏈都開始發燙,阮家軍虎符特有的螭吻紋從黯淡銹跡中浮凸出來:銀亮紋路順著鏈節蜿蜒,鱗爪張揚,恰好補上青銅鈴鐲上缺失的那道弧線。
“鑰匙…”她喉間溢出破碎的低呼,膝蓋撞在碎石上滲出血,卻顧不上痛,踉蹌著撲向隕星。腕間鈴鐲與鐵鏈相撞的剎那,迸發編鐘般的清鳴,聲浪裹著星力蕩開,谷壁間傳來七重回響。鎖環應聲開裂,發出“咔嚓”的脆響,蕭煜從隕星核心墜落的瞬間,淡金色的星骸洪流如瀑布傾瀉而出,濺起的星屑落在皮膚上像燒紅的細針。觀星目射下的金線如毒蛇般纏上他腳踝,勒進皮肉竟滲出黑色蠱液,皇帝癲狂的嘶吼從云端裂空而來:“朕的星源!誰準你們碰!”
沈靜姝旋身將歸墟印拍向地面,幽藍領域如傘面撐開。金線撞上屏障的剎那,迸發日珥般的烈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光芒所及之處,谷底堆積的皚皚白骨無所遁形:肩骨上嵌著半截銹蝕的阮家軍制式鐵箭,額間皆嵌著泛紫的噬星蠱蟲化石,頭盔殘片上的“阮”字在烈光中微微發亮。
蕭煜染血的手突然攥住她的衣襟,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染血的指甲幾乎摳進衣料:“看…星圖…”
他指尖顫抖著點向自己心口塌陷的傷痕,皮肉之下竟藏著微縮的星隕谷地貌——星髓礦脈如青紫色血管縱橫交錯,隨著他的呼吸輕輕起伏。沈靜姝將星力探入的瞬間,整座山谷的地脈脈絡轟然涌入識海:無數星髓礦脈如百川匯海般涌向隕星核心,而礦脈交匯處的巖層中,隱約可見一團跳動的金光——皇帝的真身正蜷縮在那里,通過觀星目的金線虹吸著歷代阮家將星的殘余星力。
“虎符…共鳴…”蕭煜咳著星屑,每一聲都震得胸腔發顫,他將半枚白玉笛塞進她掌心。笛身剛觸到鈴鐲,三枚青銅鈴鐺突然脫腕飛起,在空中旋轉成銀亮星環,發出不同音階的清響,最終精準嵌進隕星核心的凹槽——完整的螭吻圖騰驟然亮起,鱗爪間噴薄出淡金色的星力。地面震動愈發劇烈,沉睡的白骨紛紛從塵埃中站起,指骨先顫了顫,接著肩骨咯咯轉動,額間蠱蟲化石蘇醒成流轉的星芒,如重新點燃的魂火。
觀星目突然暴脹成磨盤大小,漆黑天幕被撐出蛛網般的裂痕,皇帝扭曲的面孔嵌在裂縫中,眼球突出布滿血絲:“逆臣!爾等可知這星骸本就是朕——”
話音戛然而止。永寧侯焦尸手中攥緊的朱雀銅符不知何時懸在隕星上方,符面朱雀羽毛紋路根根分明,像是要振翅飛出,柳姨娘沙啞卻快意的狂笑從符中滲出來,像生銹的鐵片刮過石壁:“陛下忘了?牽機引需龍血為引!當年您偷取的阮家嫡脈龍血,如今可是最烈的催命符!”
銅符轟然炸裂,赤紅火焰如舌舔舐天幕。皇帝的慘叫如遭千刀萬剮,金線瞬間失去光澤,化作灰燼飄落。沈靜姝趁機將歸墟印按進隕星核心,星骸本源順著地脈逆流而上,巖層深處傳來琉璃破碎的脆響——藏身龍脈的皇帝真身被迫現形:竟是個被星髓結晶包裹的枯槁老者,皮膚皺如老樹皮,心口赫然插著半截斷刃,柄上“清鴻”二字雖銹蝕卻依舊清晰,正是阮將軍的佩劍。
“阮清鴻的刀…”老者瘋狂摳挖心口的星髓結晶,指甲崩裂滲血也不顧,“當年若非他擋在星門前…朕早該執掌星軌!”
“星門?”沈靜姝心頭一震,母親信箋上“星門守者,阮氏嫡脈”的字句突然撞入識海。她猛地催動掌心虎符,所有蘇醒的白骨同時舉臂,星輝從骨縫中滲出,在半空中結成巨大的星槎陣圖——陣圖邊緣泛著銀藍火焰,每道紋路都與《鍛星訣》末章記載的“渡星秘術”分毫不差。
蕭煜突然掙扎著站起,殘存的星力在周身燃成銀焰,衣袍被燒得滋滋作響,露出皮膚上與星圖同源的刺青:“阮家星葬陣…原來要兩位嫡脈血裔共同開啟…”
他化作一道銀虹撞向陣眼,沈靜姝腕間螭吻圖騰驟然灼痛,鮮血順著掌心傷口滴落在陣圖上。當兩人的血珠在空中相遇、交融成流轉的星環時,整座山谷升起萬千星火,如銀河倒懸?;实墼谳x光中發出凄厲哀嚎,血肉寸寸消融,觀星目碎裂成漫天星雨,落在地上化作冰冷的碎玉。
“阿姐…”蕭煜在星雨中漸漸透明,卻凝出最后的微笑,琉璃色的眼眸里映著漫天星火,“虎符里藏著…母親給你的…”
星雨落盡時,谷底只剩沈靜姝一人。掌心虎符突然裂開細縫,半頁泛黃的婚書從裂隙中飄出,紙質上還沾著星瘴藤的墨綠汁液——正是先帝為阮家嫡長女與永寧侯世子賜婚的詔書,角落用銀砂筆寫著的小字在星輝下顯形:“阮氏婉清與沈氏崇明之嫡女,當承星閣正統,守星門不墜?!?/p>
隕星核心突然傳來細碎的響動,琉璃狀外殼泛起溫潤的紅光。沈靜姝指尖凝聚星力輕輕剖開,里面躺著個裹在星輝中的女嬰,睫毛上沾著星屑,胸前戴著與璃龍佩同源的白玉鎖——鎖上“婉清”二字鐫刻得溫潤,正是本應隨阮夫人殉葬的閨名。
遠處傳來兵馬踏碎星塵的嘶鳴,夾雜著巡天者特有的星軌銅鈴響。新生的星嬰突然睜開眼睛,瞳孔里流轉著與蕭煜如出一轍的琉璃色,沒有半分嬰兒的懵懂。
“巡天者的先遣隊已過星隕隘口。”女嬰的聲音清晰得不像嬰孩,帶著星力的共振,“帶我校星閣…父親在星樞殿等我們。”
沈靜姝將女嬰護在懷中,指尖觸到她溫熱的皮膚,突然讀懂了蕭煜未說完的話——虎符里藏的不是物,是阮家血脈的延續,是星門最后的守護者。腕間鈴鐲與女嬰的玉鎖同時亮起,星圖在腳下緩緩展開,指向星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