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律堂”三字如三塊淬了星霜的隕鐵,狠狠砸進沈靜姝心湖——那道意念傳音冷得像剛從星海冰淵撈起,每個字都裹著削骨的寒氣,沒有半分轉圜余地。
太快了。玉衡子化作星屑的余溫還凝在門扉,傳喚便已至。沈靜姝攥緊身份令牌,掌心被星紋烙得發燙,令牌背面“引星齋”三字仿佛正順著紋路滲進血里,成了催命的符記。一炷香的時間,短得夠不上讓她理清玉衡子那句“星閣星光比冰冷”的深意,更遑論準備說辭。
她深吸一口氣,喉間泛起星力逆行的澀意。恐懼是最沒用的蠱,她太清楚這點。指尖劃過勁裝下擺的暗紅血跡——那是蕭煜的血,如今已凝成深褐,在星光照耀下泛著細碎的光。或許這狼狽相,反能成最鋒利的盾。
推開引星齋的門,星光瞬間涌來,卻不是引星齋外的溫潤,而是帶著刺骨寒意的朦朧,像浸在凍結的星云里。腳下唯有一條星砂凝聚的小徑,銀輝凝實如玉石,蜿蜒著伸向虛空深處,盡頭隱在暗霧中。
踏上小徑的剎那,星砂突然流轉,沈靜姝只覺身形一輕,周遭景物便如碎鏡般向后飛掠。風聲在耳畔呼嘯,卻奇異地穿不透星力屏障,唯有掌心令牌的灼痛愈發清晰。她閉上眼,內視丹田:那團微縮星辰正劇烈旋轉,銀輝中纏繞的慘綠蠱絲竟隨著心緒翻涌,絲絲縷縷往經脈里鉆。趕忙默運《星闕初解》,引動星元在眉心凝成漩渦,將雜念一點點絞碎——此刻唯有冷靜,是活下去的底氣。
“嗤”的一聲輕響,星砂小徑驟然停駐。
眼前的景象讓沈靜姝呼吸一窒:懸浮于黑暗虛空中的平臺足有百畝見方,地面由“鎮邪玄鐵”鋪就,泛著墨色冷光,每塊玄鐵都嵌著三十六顆銀晶,組成縱橫交錯的鎖靈陣,星力流過時,銀晶便泛起針尖似的寒光。平臺盡頭的建筑通體由“隕星鋼”鑄就,深灰表面布滿細密的劃痕,像是被無數劍刃劈砍過,線條冷硬如出鞘長刀,唯有正門上方的牌匾泛著暗紫電光,“刑律”二字以雷霆為墨,目光剛觸及,眉心便傳來針扎似的刺痛,仿佛魂魄都要被吸進去。
平臺上空無一人,唯有刑律堂洞開的大門如巨獸咽喉,幽深得吞盡所有光線。沈靜姝踏下小徑,玄鐵地面的寒意順著靴底竄上來,凍得腳踝發麻。四周靜得可怕,連星力流動都被鎖靈陣壓制,只剩她的心跳擂鼓般響,撞在玄鐵上反彈出空洞的回音。
她挺直脊背,每一步都踩得玄鐵微微震顫,銀晶隨之亮起又暗滅,像在計數她走向絕境的步伐。
踏入刑律堂的瞬間,光線驟暗。穹頂懸著上千枚幽藍符箓,每枚都刻著“照心咒”,緩緩旋轉時,符箓邊緣的寒光掃過肌膚,竟能穿透衣物,映出經脈中流轉的星元。兩側執役弟子身著深藍星紋袍,袍角繡著“執法”二字,腰間佩著刻有鎖鏈紋的短刃,目光如淬毒的冰錐,落在她身上時,連呼吸都仿佛被凍結。
高臺之上,三張“墨龍木”案幾泛著森然光澤。居中的雷震岳身著繡有雷紋的星袍,袖口垂落的銀鏈綴著細小雷珠,目光開闔間,竟有淡紫電光在瞳仁里流轉。左側枯木婆婆的白發用一根骨簪束起,手中烏黑念珠每顆都刻著殘缺的星圖,眼皮耷拉得幾乎遮住眼珠,唯有捻動念珠的手指骨節突出,泛著青白。右側寒鋒的指尖仍在敲擊案幾,每一下都讓案面星紋亮起,聲音在空曠大堂里回蕩,像在刮擦聽者的神經。
這三人的氣息如同三座壓頂的星山!尤其是雷震岳的目光掃來,沈靜姝只覺丹田猛地一縮,星元運轉瞬間滯澀,仿佛被無形的雷網捆住,連指尖都在微微發麻。
“弟子沈靜姝,奉召前來。”她躬身行禮時,刻意讓勁裝的破口對著高臺,暗紅血跡在深藍星袍的映襯下格外刺目。
“沈靜姝,你可知罪?”雷震岳的聲音像驚雷滾過玄鐵,每個字都帶著震得耳膜發疼的嗡鳴。
沈靜姝抬頭時,恰好迎上他瞳仁里的電光:“晚輩不知身犯何罪,請副掌司明示。”
“哼!”寒鋒猛地攥緊拳頭,案幾星紋瞬間亮成一片,“噬星蠱母晶專克星力,乃我星閣死敵!你懷揣邪物入閣,還敢狡辯無辜?”
“晚輩并非有意攜帶。”沈靜姝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將星殘佩,聲音穩得像嵌在玄鐵里,“百花山遭南疆巫醫埋伏,此晶本是用來暗算晚輩的兇器。晚輩僥幸擊退敵人,才將其暫時封禁,直至見到玉衡子前輩,方知此物名為噬星蠱母晶。”
枯木婆婆忽然停下捻珠的手,念珠懸在半空微微震顫:“小娃娃,那巫醫修的是‘萬蠱歸元’還是‘毒脈逆行’?蛇杖上纏的是赤練還是墨鱗?你用何種手法封禁母晶?須知那邪物的‘蝕靈霧’,尋常星力一碰便會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