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血染梵音路（第2頁）

沒有光，沒有聲，甚至沒見他動氣。

陰鷙男子卻像被無形巨錘砸中，整個人“倒飛出去，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口中鮮血狂噴，濺在松針上，紅得刺目。子母鴛鴦鉞“當(dāng)啷”落地，鉞刃插進(jìn)泥土，毒光瞬間黯淡。他掙扎著抬起頭，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手指指向老僧，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頭一歪沒了聲息。

死一般的寂靜。

連洞頂?shù)乃榈温渎暥甲兊么潭ＪＯ碌臄橙四樕钒祝罩械氖植煌０l(fā)抖，有人腿一軟跌坐在地，盯著老僧的眼神像見了活閻王。灰衣人收劍而立，掌心的墨玉符突然發(fā)燙，他警惕地盯著老僧，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老僧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沈靜姝臉上。那目光掃過她蒼白的唇、緊攥短刃的手，最后停在她衣襟處——殘玉在那里輕輕震顫，隔著布衫都能看見極淡的光暈。他緩緩頷首，念珠又轉(zhuǎn)了一圈：“沈施主，往皇覺寺去？”

沈靜姝心頭劇震。他竟知道她的姓氏？殘玉在衣襟里突然溫?zé)幔裼腥擞弥讣廨p輕碰了下。她強(qiáng)壓下驚濤駭浪般的疑惑，點頭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都在發(fā)顫：“正是。”

“隨老衲來。”老僧轉(zhuǎn)身便走，步伐慢得像閑庭信步，腳卻像不沾地般，一步踏出便是三丈遠(yuǎn)。松針在他腳邊打轉(zhuǎn)，卻沒一片沾在僧袍上。

殘余的敵人哪里還敢阻攔，發(fā)一聲喊便四散奔逃，連兵器都顧不上撿。有個跑得慢的，被灰衣人冷不丁飛出的銀針射中膝蓋，慘叫著滾進(jìn)草叢。

“此人深不可測。”灰衣人走到沈靜姝身邊，聲音壓得極低，目光掃過老僧遠(yuǎn)去的方向，“但墨玉符與他并無惡意感應(yīng)。”他遞過一個水囊，正是之前那只獸皮紋路的，“皇覺寺內(nèi)……自保為重。”

沈靜姝接過水囊時，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老繭，和陳騫臨終前抓著她的觸感重疊。她攥緊懷里的殘玉，點了點頭：“多謝。”

三人跟著老僧鉆進(jìn)山林。霧氣越來越濃，沾在睫毛上涼絲絲的，遠(yuǎn)處隱約傳來松濤聲，混著極淡的香火味。老僧從不回頭，卻總能在他們跟不上時，恰到好處地停下等半息。石頭攥著她的衣角，凝神丹瓶的溫意透過指尖傳來，讓孩子的顫抖輕了些。

約莫一個時辰后，霧氣突然散開。

皇覺寺就藏在群山環(huán)抱里。青瓦鋪就的屋頂像覆著層霜，黃墻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寶塔尖刺向蒼穹，梵唱聲混著晨鐘的余韻飄下來，連空氣都變得清冽。山門前的石階上長滿青苔，每一級都被踏得發(fā)亮，香火味順著風(fēng)飄過來，帶著檀木的清苦，瞬間洗去了滿身血腥。

老僧在山門外停下，念珠停在某顆珠子上：“到了。”他看了眼灰衣人，“施主可入寺歇息。”

灰衣人抱拳躬身，劍穗上的墨玉符與沈靜姝掌心的符牌同時泛光：“使命已達(dá)，就此別過。”話音未落，他人已退入霧中，只留下幾片被風(fēng)吹落的松針，轉(zhuǎn)眼便沒了蹤影。

“多謝大師救命之恩。”沈靜姝牽著石頭行禮，目光落在老僧枯瘦的手上——那雙手的指節(jié)處，有個極淡的月牙形疤痕，竟和墨老木杖上的刻痕一模一樣，“敢問大師法號？”

老僧合十的雙手微微一頓，枯槁的臉上綻開極淡的笑，像枯木發(fā)了芽：“貧僧掃地僧，法號無稽。”他指了指寺門，“住持已候你多時，入寺吧。”

話音剛落，他便轉(zhuǎn)身走進(jìn)霧里，僧袍的衣角掃過石階上的青苔，沒留下半點痕跡。霧氣像活過來般，漸漸將他的身影吞沒，連念珠轉(zhuǎn)動的聲音都消失了。

沈靜姝站在山門前，望著那扇朱紅寺門。門環(huán)是青銅鑄就的，刻著纏枝蓮紋，摸上去冰涼。殘玉在衣襟里輕輕發(fā)燙，與皇覺寺飄來的梵唱隱隱相和。她攥緊石頭的手，孩子的掌心全是汗，卻用力回握了她一下。

“走。”她輕聲說。

剛踏上第一級石階，門內(nèi)便傳來清脆的童聲：“沈施主！”

眉清目秀的小沙彌立在門內(nèi)，僧袍漿洗得干干凈凈，手里托著個黑漆托盤，上面放著兩杯清茶。他雙手合十，眉眼彎彎：“住持大師在禪院煮了茶，讓小僧在此候你。”

沈靜姝望著小沙彌身后幽深的庭院，梵唱聲越來越清晰。她深吸一口氣，牽著石頭跨過門檻——青石板鋪就的路通向深處，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碎星。

觀星閣的秘密，或許就藏在這古剎的晨鐘暮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