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意難測。”對方的聲音沉了沉,“親王黨羽彈劾世子‘偽造密旨,構陷宗親,動搖國本’,六部尚書中有四人跪請嚴懲;但皇長子親批‘此事需徹查’,御史臺更聯名遞了血書。如今朝堂分成兩半,就等陛下拍板。”
果然是僵局。沈靜姝閉上眼,仿佛能看見太和殿上劍拔弩張的模樣。
“該怎么做?”
“等。”一個字斬釘截鐵,與蕭煜的語氣如出一轍,“此時動則授人以柄。要么等陛下松口,要么等親王露出破綻。”
停頓片刻,那聲音又添了幾分肅殺:“夫人需守好三件事:一是侯府門禁,即日起只許進不許出;二是西跨院的柳氏,可派你母親舊部張嬤嬤看管,她是‘影蛾’老人,可靠;三是府里的內鬼——昨夜已有人試圖潛入聽雪堂,被我們打發了,但難保沒有漏網之魚。”
沈靜姝心頭一凜。原來危險早已潛伏在身邊。
“緊急聯絡法,”窗外的聲音壓得更低,“聽雪堂東北角第三塊墻磚可動,刻半朵梅花為記,三日內必有回應。”
話音未落,便傳來衣袂掃過積雪的輕響,快得像一陣風。沈靜姝趴在窗縫上往外看,只有院角的老梅枝椏輕晃,落了幾片雪。
她摸出火折子點燃油燈,昏黃的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墻上,忽明忽暗。案上攤開的素箋上,她提筆寫下三個詞:“穩侯府、看柳氏、查內鬼”,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在寂靜里格外清晰。忽然想起蕭煜曾說“影蛾”是母親留給她的最后屏障,如今這屏障終于展開,倒讓她生出幾分底氣。
天快亮時,紙箋上已畫滿了脈絡:親王黨羽的名單、阮家軍舊部的聯絡方式、可能藏內鬼的職位……窗外泛起魚肚白,寒風從窗縫鉆進來,吹得油燈火苗亂顫,卻吹不散她眼底的清明。
沈靜姝推開窗,雪后初晴的天光刺得她瞇起眼。侯府的青磚地上覆蓋著薄雪,仆從們低頭掃地,連咳嗽都不敢大聲,可她知道,這死寂之下,每一寸土地都在醞釀著新的風暴。
她轉身喚來春雨,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去請張嬤嬤來西跨院當差,再傳我的話,即日起府中各門加派守衛,憑我的手諭放行——哪怕是二房的人,也不能例外。”
春雨愣了愣,見少夫人眼底沒有半分慌亂,竟下意識地應了聲“是”。
晨光爬上聽雪堂的匾額,將“聽雪”二字照得透亮。沈靜姝摩挲著腕間的銀鐲,內圈的《心經》刻痕硌著皮膚,卻讓她想起蕭煜那雙燃著火焰的眼睛。
暗室里的微光已現,接下來,該輪到她攪動這潭渾水了。
風暴的中心從來不是太和殿,而是這看似平靜的侯府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