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標記,是坐標。這盆從北地帶來的梅,成了敵人刺入她心臟最近的毒匕。
“拖下去。”她的聲音冷得像殿外的冰霜,“所有經手這盆梅的人,包括花匠、內侍、推薦之人,一律隔離審訊。”
暗衛無聲無息地出現,架起癱軟的內侍退了出去。沈靜姝看著那片懸浮的血梅,腹中的星胎又傳來一陣躁動,像是感應到了母親的怒意。她輕輕撫著小腹,歸墟印的力量溫柔地裹住孩子,指尖卻在袖中攥得更緊。對方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念著蕭煜的舊物,知道星胎會對父親的遺物產生親近,這是一場利用溫情織成的殺局。
東境的恐慌,宮內的毒梅,天外的窺視,虛空的宴席,四方的力量擰成一張巨網,正朝著她緩緩收攏。她必須在網收緊前,找到那根最關鍵的線頭。
“星樞使。”
殿門再次被推開,星樞使去而復返,神色比之前更凝重:“陛下。”
“藏星殿之行暫緩。”沈靜姝站起身,星燈的光在她帝袍上流轉,像覆了一層細碎的星子,“你親自去鏡湖別院,提審所有接觸過星癭的礦工。問他們接觸星癭前后,有無做過相同的夢,或是聽過關于‘梅花’‘血液’的暗示。”她頓了頓,補充道,“再傳訊永寧侯府舊部,查近三個月帝京與北地,所有和血色梅花相關的異事,再小的細節都要報上來。”
星樞使領命而去,殿內又只剩下她一人。沈靜姝閉上眼,意識沉入靈臺深處。那里,歸墟印緩緩旋轉,旁邊是蕭煜用最后星火刻下的警示陣圖,陣圖邊緣的星火已經很淡了,卻還在固執地燃燒著。
“蕭煜。”她在識海里輕喚,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你能聽到嗎?弈者的網還有多大?星筵的陣眼在哪里?”
沒有回應,只有陣圖的星火微微閃爍了一下,一股深沉的悲傷順著靈臺蔓延開來,混著一絲決絕的守護之意。心口的星鑰紋路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一段更破碎的畫面撞了進來——
燃燒的星空下,無數漆黑的鎖鏈纏繞著一顆巨大的心臟,心臟的輪廓竟與王朝的疆域圖一模一樣,每一次搏動都帶著大地般的沉重聲響。蕭煜的星紋化作一柄燃燒的劍,正朝著鎖鏈的源頭斬去,星火飛濺中,他的身影越來越淡……
“蕭煜!”
沈靜姝猛地睜眼,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后背的衣料已被汗水浸濕。她終于想通了,對方要獻祭的不是抽象的氣運,是整個王朝的疆域與生靈!東境星癭是引,血梅是釘,伴星是眼,而啟動獻祭的陣眼……
她的目光驟然投向殿外,越過層層宮墻,望向皇城西北角——那里是皇室宗廟,供奉著皇帝手中那枚殘缺的觀星之目。
是她的“父皇”!那個被她架空、看似無能的皇帝,手中竟握著最后一把鑰匙!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星閣弟子撞開殿門,手中的玉簡布滿裂紋,幾乎要碎成兩半:“陛下!刑律堂大長老叛了!盜走星癭母種,朝著宗廟去了!”
沈靜姝霍然起身,帝袍無風自動,周身的星力澎湃而起,卷起殿內的星塵。歸墟印在丹田內以從未有過的速度旋轉,灰光從她周身溢出,吞噬著殿內的星力,轉化為精純的星元。
“傳令!”她的聲音帶著星髓礦脈般的冷硬,“封閉皇城四門,啟動萬星大陣!星閣弟子由蕭逸塵統領,包圍宗廟,無朕令不得踏入半步,違者格殺勿論!暗衛全員出動,監控所有皇室成員,尤其是陛下寢宮,異動即刻鎮壓!”
命令像冰珠落玉盤,清晰而決絕。她一步步走下御階,每一步落下,金磚都微微震顫,星髓鑄就的經脈里,星元奔流如江河,眸底的破軍星魄亮得驚人。走到殿門處,她抬頭望向那道依舊頑固的伴星光柱,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殘酷的笑。
“你想看?”她對著光柱,也對著光柱背后的窺視者說道,“那便看仔細了。”
抬手,并指如劍,歸墟印的灰光凝聚在指尖,化作一道能吞噬光線的劍氣。她朝著光柱猛地一斬,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布帛被撕裂的滋啦聲,冰冷的光柱應聲而斷,碎成漫天光點,又被歸墟印的力量盡數吞吸。
天空恢復了夜色,繁星依舊閃爍,仿佛剛才的窺視從未存在過。沈靜姝收回手,能感覺到歸墟印傳來的飽脹感,以及其中夾雜的、屬于巡天者的腐朽氣息。
“擺駕,宗廟。”她轉身,目光投向那片隱藏著陰謀的方向,眼神冷如萬古寒淵,“朕去結束這場以國運為食的筵席。”
鑾駕尚未備好,一名渾身浴血的暗衛踉蹌著撲到她面前,胸口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血,他抓住她的袍角,嘶聲喊道:“陛下!宗廟陣法已啟!皇帝……皇帝持觀星之目,正把太子殿下……推入祭壇核心!”
太子?那個她名義上收養,卻因政事繁忙幾乎遺忘在深宮的孩子?
沈靜姝的臉色瞬間慘白,腹中的星胎突然爆發出劇烈的悸動,歸墟印竟險些按捺不住那股洶涌的星力。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帝冕的垂旒劇烈碰撞,發出碎玉般的脆響。
祭壇核心的祭品,從來都不是星胎,是那個無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