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胎瞳孔中的畫面突然炸出琉璃紋——那些映著水鏡獄的碎片如星屑迸濺,沈靜姝已踩著崩裂的地磚沖向殿心,青磚在足下發出生銹鐵器折斷的脆響,每一步都踩碎半透明的星族殘魂。掌心歸墟印突然掙脫桎梏,裹著心口未凝的熱血墜向地脈,血珠砸在磚縫的瞬間,初代星魄的意志化作赤金色虛影從血光中升起,胡須上沾著億年前的星塵,張開干裂的唇發出咆哮——
整座皇城的地基竟如被掀起的銀質餐蓋般翻轉,露出底下盤繞如蛛網的銹蝕鎖鏈,鎖鏈盡頭墜著水鏡獄的穹頂,冰棱在幽暗里泛著尸體般的青白光澤,獄壁滲出的星髓早已凝成琥珀狀,嵌著無數掙扎的人影。
“攔住她!”異化星胎的喉嚨里滾出雙重音色,孩童的清亮與古神的沉濁攪成黏膩的膿漿,臍帶觸須突然暴漲十倍,吸盤里嵌著的星族眼球齊刷刷轉向沈靜姝,卷住奔逃朝臣的瞬間,觸須表面的肉膜迸裂,露出底下纏繞的星閣鎖鏈。剛重組的人形星癭突然如熟透的漿果炸裂,污血在虛空畫出密密麻麻的餐叉印記,每個印記都滲著星髓光流,落地即生根成細小的觸須。
永寧侯老仆揮刀斬斷纏向沈靜姝的觸須,刀鋒濺起的星髓在他手背上燒出燎泡。身后殘部齊齊將宗祠牌位按在胸口,檀木牌位瞬間燃起青藍色火焰,燒出阮家先祖的虛影輪廓,阮夫人遺留的星瘴藤蔓從地磚裂縫中破土而出,藤蔓上綴著半透明的蠱蝶,蝶翅扇動時撒下星粉,暫時纏住異化星胎的觸須:“小姐快去!蠱母的禁制撐不過三息——”
話音未落,老仆的身體突然變得透明,星髓從他七竅中滲出,順著藤蔓流向星胎,化作滋養觸須的養分。沈靜姝沒有回頭,鬢邊垂落的發絲被星風吹得貼在頰上,反手將螭吻短戈咬在齒間,縱身躍入地裂的剎那,戈尖在黑暗中劃出星火,星火落地即生根,長成細小的螭吻虛影,啃噬著追來的觸須。
水鏡獄的冰棱如倒懸的利劍迎面刺來,每面冰鏡都蒙著薄霜,霜氣中浮著柳星痕的慘叫聲。鏡中畫面在不斷更迭:噬星者幼蟲正從她的指縫鉆入軀體,半透明的蟲腹里能看見跳動的星髓,蟲群爬過之處,她的皮膚正化作星塵消散。
“左邊第三鏡。。。”蠱母虛弱的聲音從鏡中滲出,帶著蝶翅振翅的細碎聲響,鏡面突然凝出一層冷霜,霜花拼出模糊的蝶形,“阮清鴻用我的蠱丹。。。煉化了饕餮樽。。。”
螭吻短戈劈碎冰鏡的瞬間,萬千星屑突然凝成走馬燈般的幻境:所謂白骨碗盞原是饕餮樽的殘片,完整的樽身如拼接的巨獸頜骨,餐叉紋路實為古神進食時留下的齒痕。畫面驟轉,當年的阮清鴻正跪在星閣祭壇前,左手攥著阮夫人的蝶簪,右手持青銅匕首刺入左眼,滾燙的星血濺在樽身,竟化作流轉的禁制符文——他剜眼從不是為了鎮尸,是要以星族最純凈的雙目為祭品,強行鎖住樽中古神的吞噬之力!
柳星痕的蠱母本體從破碎的鏡中跌出,重重撞在冰地上,咳出的星血在地面凝成蠱蝶。她心口嵌著的星骸已與饕餮樽熔煉成整體,樽沿的齒痕正死死咬著她的心臟,餐叉紋路如活物般蠕動,每蠕動一次,她的臉頰就褪去一分血色:“古神要通過這孩子。。。把整個世界當成甜點吞下去。。。”
地面突然傳來劇烈震顫,星胎徹底異化的嘶鳴穿透巖層,帶著古神的威壓。維度裂縫如蛛網般爬滿蒼穹,裂縫中滲出的墨色霧靄凝成實質的巨手,手掌是褶皺的星塵織物,指甲是凝固的星系,指縫間掛著破碎的星球殘骸,正緩緩探向水鏡獄。沈靜姝撲過去徒手抓向饕餮樽,掌心皮肉剛觸及樽身就瞬間碳化,焦糊味混著焦糖腥氣撲面而來,骨頭露出時,歸墟印突然發出悲鳴。
“用歸墟印反轉吞噬!”蕭煜的聲音從星鑰紋路中炸開,原本嵌在沈靜姝腕間的紋路突然亮起,化作金色鎖鏈纏住饕餮樽,也纏住她碳化的手掌。守門人殘存的意識凝成半透明的虛影,站在鎖鏈盡頭,與樽中阮清鴻的星魄產生共鳴——兩個虛影同時伸出手,指尖相觸的剎那,發出星核碰撞的脆響,饕餮樽突然脫離柳星痕的心口,在空中倒懸成黑洞,黑洞邊緣流轉著反轉的吞噬法則玄光。
古神巨手觸及黑洞的剎那,整座水鏡獄的時間開始倒流。冰棱重新凝聚,破碎的鏡面相接,沈靜姝看見自己抱著剛出生的星胎,孩子掌心的歸墟印與她的印重合,發出暖金色的光;看見蕭煜在星門關閉前回頭微笑,睫毛上沾著的星塵落在她的發間;甚至看見阮清鴻舉著饕餮樽時的側臉,他眼底除了決絕,還有一絲對沈靜姝的愧疚——原來他早知道,這樽終有一天要靠她來終結。
“原來如此。”沈靜姝將掌心的歸墟印全力拍向樽底,碳化的皮膚下,新生的血肉正與印融合。吞噬法則在反轉中徹底暴走,黑洞突然擴大三倍,卷著古神的巨手往內收縮,古神陰影發出驚怒的咆哮,聲響震碎了所有冰鏡,鏡中浮現出它億萬年的進食記錄:無數星系在它口中湮滅,每個文明的哀嚎都凝成星圖,刻在樽身內側。
星胎在時空亂流中發出細碎的咿呀聲,異化的觸須逐漸縮短,復眼褪去,重新變回圓潤的孩童模樣。他睜著清澈的瞳孔,指尖輕輕點向黑洞,輕聲道:“它吃飽了。。。該把星星吐出來了。”
饕餮樽應聲炸裂,碎成無數帶著齒痕的骨片。古神的巨手突然劇烈抽搐,被迫嘔出吞噬過的無數星辰,那些半透明的星球在虛空中緩緩舒展,新生星源如暴雨傾瀉,落在地上便長成帶著微光的星草。柳星痕在光雨中抬起頭,她的身體正化作蝶形星霧,最后一縷星霧纏住沈靜姝的手腕,凝成淡金色的蠱紋:
“小心。。。這張餐桌。。。永遠有新的饕客。。。”
沈靜姝望著手腕上的蠱紋,突然看見紋路里映出細碎的餐叉印記,與蒼穹深處剛浮現的星塵紋路遙相呼應。遠處的星胎正伸手去接墜落的星源,掌心的歸墟印,正泛著與古神同源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