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苑的朱漆門扉已被歲月蝕出細密裂紋,銅環(huán)上的綠銹蹭在指尖發(fā)澀。沈靜姝指尖剛觸到門環(huán),懷中斷成兩半的璃龍佩突然發(fā)出玉石悲鳴,裂隙中滲出金色星屑,在空中拼出轉(zhuǎn)瞬即逝的星圖——正是地下密道的分布脈絡(luò),藏寶室的位置被星力標成醒目的赤紅。
“連此處都被你們勘透了…”她冷笑出聲,歸墟印無聲覆上門扉。木屑紛飛間,十七道星辰暗鎖在幽藍領(lǐng)域中顯形,鎖芯皆嵌著噬星蠱蛻化的硬殼,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當年母親種下的星瘴藤突然從墻根瘋涌而出,墨綠藤蔓帶著星宿海的清苦氣息,卻在她靠近時溫順垂落,如朝拜般貼向地面。星骸本源與植物根系產(chǎn)生共鳴,地底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悶響,假山石緩緩移開,露出被青苔覆蓋的青銅門——門上深深烙著個掌印,紋路與她掌心的星骸印記完全吻合,尺寸分毫不差。
“娘親早算到今日。”她輕聲嘆息,將手掌按進凹槽。青銅門“嗡”地一聲應(yīng)聲開啟,無數(shù)星輝如螢火涌出,映亮四壁雕刻的阮家軍星軌陣圖,圖中每顆星辰都嵌著細碎的隕鐵砂。正中央石臺上,三枚青銅鈴鐲靜置于天鵝絨墊,鐲身纏繞的璃龍紋與玉佩如出一轍,鈴舌上還沾著當年祭舞時的朱砂。
身后突然傳來衣袂破空的銳響!
“圣旨到——!”尖利嗓音刺破密室的寂靜,兵馬司弓弩手如黑潮般堵死入口,弩箭上的寒芒與星輝相撞。為首太監(jiān)高舉明黃卷軸,袖口金線繡著巡天者特有的星芒紋,唾沫橫飛地嘶吼:“逆臣之女沈靜姝,弒父叛國,勾結(jié)叛黨,罪無可赦!”
沈靜姝頭也不回地抓起鈴鐲,冰涼的銅器貼上腕骨的剎那,三枚鈴鐲同時發(fā)出清越聲響。當最后一枚銅鈴扣合時,藏于地脈的星力洪流轟然爆發(fā)!整個梅苑地面浮起巨大星圖,紋路泛著金光,那些沖進來的弓弩手被星輝定在原地,皮膚浮現(xiàn)蛛網(wǎng)狀黑斑——竟是噬星蠱反噬其主的征兆,與先前匪徒的死狀如出一轍。
太監(jiān)驚恐地發(fā)現(xiàn),圣旨上的玉璽印正在淡去,朱紅痕跡像被水化開。他慌忙掏出觀星目分鏡,鏡面卻映出御書房的亂象:龍榻邊打翻的湯碗里,浮著幾片雪白的醒神蘭花瓣,正是柳姨娘常用的香料,而皇帝正伏在榻上劇烈嘔血,龍袍前襟濺滿暗紅血漬。
“看來皇上中的牽機引發(fā)作得比預想中快。”沈靜姝晃動手腕,鈴鐺聲如冰裂般清脆,“回去告訴他——想換解藥,便將阮家軍的清白、還有皇陵里那半塊璃龍佩,一并送來。”
弓弩手們突然齊刷刷調(diào)轉(zhuǎn)弩箭,箭頭直指嚇得癱軟的太監(jiān)!他們眼中流轉(zhuǎn)著淡金星輝,分明已被沈靜姝的星骸本源暫時操控。在太監(jiān)凄厲的“妖女”咒罵聲中,沈靜姝轉(zhuǎn)身走向密室深處。那里懸掛著阮將軍的半幅畫像,畫中人銀甲染血,指尖正點著北極星位——正是《鍛星訣》最終章記載的“星葬”起手式,需以星骸血脈為引才能催動。
她取下畫像輕輕抖動,夾層中飄落一張焦黃信箋,邊緣沾著星瘴藤的墨綠汁液。母親娟秀的字跡在星輝下漸漸清晰,述說著驚天之秘:
“璃龍佩乃先帝贈阮家之聘禮,本為雌雄一對。雄佩隨嫡長子葬入皇陵…然妾身疑心,當年棺槨中調(diào)包的嬰孩并非夭折,或許尚在人間。星骸血脈不可斷,鈴鐲與佩印相合,方能召回流散的阮家舊部。”
信紙在指尖化為飛灰,混著星屑落在地面。沈靜姝撫上小腹,那里的星元正與鈴鐲產(chǎn)生奇妙共振,溫熱的觸感順著經(jīng)脈蔓延——若母親猜測為真,當年被送走的阮家嫡脈,很可能身負比她更純凈的星骸血脈。
窗外忽然飄來蕭瑟笛音,裹著隕鐵的冷意。她倏然抬頭,只見蕭煜常系的白玉笛正懸在梅枝上,笛孔透出的星力與懷中殘破玉扣相互呼應(yīng),發(fā)出細碎的嗡鳴。笛尾新刻的兩行小字在星輝下發(fā)亮:
“星隕谷異動,母晶將醒。”
“弈者即阮氏遺孤,速至。”
沈靜姝攥緊腕間鈴鐲,轉(zhuǎn)身走向密道。青銅門在身后緩緩合攏,整座梅苑開始下沉,地面的星圖紋路漸漸隱沒。她沒看見的是,當星輝徹底籠罩建筑殘骸時,永寧侯書房地下的青石板轟然裂開,一座青銅星軌儀緩緩升起——儀盤中心的凹陷形狀,正與她腕間的鈴鐲完全吻合,轉(zhuǎn)動時發(fā)出古老的齒輪聲響。
更深的地脈深處,傳來仿佛巨獸蘇醒的呼吸聲。某種沉睡了十七年的古老星魄,在鈴鐲與星軌儀的共鳴中,緩緩睜開了金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