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夠。
她抽出雙手,用冰冷的濕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額頭、脖頸、手臂……直至全身肌膚布滿細密的雞皮疙瘩,冷得瑟瑟發(fā)抖。
接著,她推開窗戶,任由凜冽的寒風毫無阻攔地灌進室內,吹在她濕冷的身體上。
不過片刻,她便控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一聲接著一聲,撕心裂肺,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驚悚。額頭也開始泛起不正常的滾燙。
守在外間的春雨最先被驚動,匆忙披上衣服進來,點亮燭火一看,嚇得魂飛魄散!
只見夫人面色潮紅,渾身滾燙,卻又冷得哆嗦不止,咳得喘不過氣,儼然一副急癥風寒入體的可怕模樣!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春雨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手忙腳亂地要去關窗,卻被沈靜姝一把攥住手腕。
沈靜姝的手冰冷且顫抖,眼神卻異常清明,甚至帶著一絲狠勁,她艱難地喘息著,斷斷續(xù)續(xù)地低語:“別聲張……聽我說……去……去太夫人院里……就說我……我夜半驚夢,思念亡母,憂懼成疾……病中胡話……只求……只求將母親留下的幾件舊日念想……從嫁妝箱里取出來……伴我身旁……或許……或許能得片刻安寧……”
她用盡全身力氣說完,便仿若虛脫一般,軟軟倒回榻上,閉目劇烈喘息咳嗽,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那情形看上去萬分危急,絕非佯裝。
春雨瞬間明白了夫人的意圖!這是要用一場苦肉計,一場突如其來的“重病”,來換取一個合情合理、讓人無法拒絕索要嫁妝中特定舊物的理由!思念亡母,憂懼成疾,這是孝道,亦是人之常情,更是病人脆弱時的“胡話”,即便太夫人心中存疑,明面上也難以駁斥一個“病重”之人這點微不足道的請求!
“夫人!您這……”春雨看著夫人痛苦的模樣,心如刀絞,淚水奪眶而出。
“快去……”沈靜姝閉著眼,聲音微弱卻不容置疑。
春雨一跺腳,深知此刻容不得猶豫,咬牙替夫人蓋好厚厚的被子,轉身飛速沖了出去,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急促。
屋內,只剩沈靜姝一人。冰冷的寒意與驟然襲來的高熱在她體內交織碰撞,帶來真切的痛苦和眩暈。她蜷縮在厚厚的錦被里,身體不住顫抖,牙齒咯咯作響,意識在熱冷交替中有些模糊。
她在賭博。賭太夫人至少還會維持表面的慈愛和體面,賭這點“小事”不至于讓對方當即撕破臉皮,賭這場突如其來的急病能暫時麻痹對方的警惕。
時間在痛苦和煎熬中緩緩流逝。窗外風聲凄厲,仿若鬼哭。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沈靜姝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冰火兩重天折磨得昏厥過去時,院外終于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燈火光亮!
人來了!
她立刻閉上雙眼,調整呼吸,讓自己顯得更為虛弱不堪,口中發(fā)出無意識的、帶著哭腔的囈語:“娘……娘……簪子……我的簪子……”
簾子被猛地掀開,一股冷風灌了進來。進來的并非春雨,也不是太夫人院子里的嬤嬤,而是兩個提著燈籠、神色焦急的陌生婆子,身后跟著的,竟是提著藥箱、睡眼惺忪被從被窩里拽起來的府醫(yī)!
“快!快給夫人看看!”一個婆子急切地說道,“怎地突然就病得這般嚴重!”
府醫(yī)趕忙上前診脈,一搭上沈靜姝滾燙的手腕,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