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姝坐在室內(nèi),指尖一片冰涼。張嬤嬤接連派人前來,絕非僅僅為了送幾壇酸白菜這般簡單,顯然是想探聽春雨的去向,進而試探她的反應(yīng)!而此刻,春雨恐怕還在浣衣房里艱難周旋……
門外的對話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了進來,秋紋勉強應(yīng)付著,收下了酸菜,給了賞錢。那兩個婆子似乎也并未多問,笑著離開了。
秋紋臉色蒼白地回到屋內(nèi),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夫人,她們走了……沒、沒多問什么……”
沈靜姝微微點頭,然而心中卻絲毫不敢有半分松懈。張嬤嬤越是表現(xiàn)得這般平靜,波瀾不驚,背地里或許正謀劃著更為兇險的動作。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院外再次響起了腳步聲!這一次,腳步聲顯得格外嘈雜,還夾雜著一個略顯尖厲、沈靜姝有些耳熟的聲音——是太夫人身邊的賴嬤嬤!
“……咱家奉太夫人之命,巡查各院用度,看看有無短缺或奢靡之處!開門!”
賴嬤嬤又來了!而且這次打著“巡查用度”的旗號!
沈靜姝的心猛地一沉。張嬤嬤自己不露面,竟然直接搬來了太夫人這尊大佛!并且時機拿捏得如此精準(zhǔn),恰好選在春雨外出未歸之時!她究竟想查什么?是查她突然當(dāng)?shù)舻氖罪棧窟€是企圖抓住其他把柄,給靜心苑致命一擊?
秋紋早已嚇得雙腿發(fā)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沈靜姝深吸一口氣,竭盡全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是在這種危急關(guān)頭,越不能慌亂陣腳。她從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緩緩走出房門,來到了院中。
院門緩緩打開,賴嬤嬤帶著幾個神情肅穆的婆子站在門口,目光如鷹隼般銳利,迅速掃過院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最后定格在沈靜姝身上。
“給夫人請安。”賴嬤嬤皮笑肉不笑地行禮,話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犀利,“太夫人惦記著府中的用度,命老奴各處巡查一番。尤其是年節(jié)將至,就怕有的院子缺這少那,有的院子又……鋪張過度。”她的話明顯意有所指,目光緊緊盯著沈靜姝,仿佛要將她看穿,“聽聞夫人方才打發(fā)身邊的大丫鬟出府了?可是有什么要緊事?這冰天雪地的,可別是底下人偷懶,借故出去閑逛吧?”
字字句句,都暗藏鋒芒,好似帶著鉤子,試圖從沈靜姝口中鉤出些什么。
沈靜姝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卻依舊保持著溫婉恭順的模樣,甚至還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病弱之人的歉意:“勞祖母和賴嬤嬤費心了。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我近日病中煩悶,前幾日夜里夢到了亡母,心中傷感不已,便讓春雨將我往日的一件舊物送去城外的庵堂,請師太們幫忙供奉祈福,也算是盡一份心意。倒是辛苦她頂風(fēng)冒雪跑這一趟,都是我的不是。”
她巧妙地將事情歸結(jié)于“思念亡母”與“祈福”,合情合理,又展現(xiàn)出一片孝心,讓人難以挑出毛病、加以指責(zé)。
賴嬤嬤顯然沒料到她會給出這樣的回答,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上下打量著她:“哦?竟是如此?夫人真是孝心可嘉。只是……如今府中各項用度都有明確的定例,夫人若有需求,也該先回稟太夫人才是,私自讓丫鬟出府,終究……不太符合規(guī)矩。”
她話雖如此,語氣卻已緩和了許多。畢竟,孝道在這深宅大院中乃是重中之重,這般小事,確實不好深究。
“嬤嬤教訓(xùn)得是。”沈靜姝態(tài)度誠懇,從善如流,微微低下頭,“原是我考慮不周,只因是私事,又怕驚擾祖母,才擅自做主。下次定當(dāng)牢記嬤嬤教誨。”
賴嬤嬤被她這番以退為進的話堵得一時語塞,心中雖有不甘,卻也不好再強行刁難,目光在院內(nèi)四處逡巡,試圖找出哪怕一絲錯處。
就在這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春雨提著一個空了不少的包袱,腳步匆匆地趕了回來。她發(fā)鬢略顯凌亂,臉頰被凍得通紅,額角卻布滿細(xì)密的汗珠,顯然是一路急行,生怕耽誤了什么。
她一眼便瞧見院中的賴嬤嬤等人,臉色瞬間驟變,腳步猛地頓住,下意識地將手中的包袱往身后藏了藏。
賴嬤嬤的眼睛瞬間瞇了起來,猶如一只發(fā)現(xiàn)獵物的老貓,目光銳利如刀,死死地盯住春雨藏藏掖掖的包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喲,這不是春雨姑娘嗎?這是從哪兒回來啊?手里拿的又是什么寶貝,藏得這么嚴(yán)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