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偷窺的眼睛一閃即逝,窗紙上只留下一個模糊的濕痕。
沈靜姝的心臟猛地收縮,后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在世子夫人的院外偷窺?!
是哪個院子的下人如此大膽?還是……另有其人?
她強壓下驚呼的沖動,屏住呼吸,悄無聲息地快速移動到窗邊,透過那道細微的縫隙向外望去。
窗外是院墻一角,種著幾竿翠竹,此刻竹葉微動,一個穿著淡青色比甲、身形纖細的身影正慌慌張張地想要躲藏,看打扮像是個有體面的大丫鬟,卻并非她院中之人。
眼看那身影就要溜走,沈靜姝不知從哪里來的勇氣,壓低聲音,對著窗外冷斥道:“誰在那里鬼鬼祟祟?滾出來!”
那身影猛地一僵,似乎沒料到會被發現。猶豫了片刻,她非但沒有跑,反而慢慢從竹叢后挪了出來,臉上帶著幾分驚慌和尷尬,朝著窗口的方向匆匆福了一禮。
“夫……夫人恕罪!”聲音細若蚊蚋,卻帶著一絲熟悉的怯懦。
沈靜姝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住了。竟然是前幾日太夫人院里來的那個傳話丫鬟——彩屏?
怎么會是她?太夫人身邊得臉的大丫鬟,為何要做這種鬼祟之事?
彩屏左右張望了一下,見無人經過,臉上的驚慌更甚,她快步走到窗下,隔著窗戶,聲音急切、帶著懇求道:“夫人,奴婢……奴婢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只是有句要緊話,不知……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靜姝心中疑竇叢生,面上卻不動聲色:“既是太夫人身邊的人,有什么話不能光明正大地進來說,非要做這種事?”
彩屏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眼圈也微微泛紅,似乎極為難堪:“夫人明鑒!此事……此事關乎夫人,卻也牽扯奴婢自身……奴婢實在不敢讓人瞧見奴婢來尋夫人……方才……方才失禮了,求夫人饒恕!”
她的恐懼和為難不像是裝出來的。沈靜姝心思急轉。太夫人身邊的人,主動來找她,還如此隱秘……這其中必定有蹊蹺。
“說。”她言簡意賅,聲音依舊壓得很低。
彩屏咽了口唾沫,像是下定了決心,語速極快地說道:“夫人,您得小心膳食……尤其是……尤其是藥渣……千萬別讓人輕易得了去……有人……有人想在您病氣未除、沖克尊長這件事上做文章,想坐實您……您需要長久靜養的名頭……”
說完這幾句,她像是用盡了所有勇氣,不等沈靜姝反應,再次匆匆一禮,轉身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地溜走了,瞬間消失在竹林盡頭。
沈靜姝僵立在窗后,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藥渣?沖克尊長?長久靜養?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背后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這是有人不想讓她“好起來”,不想讓她走出這“靜心苑”,甚至想用“沖克”這種惡毒的罪名,將她徹底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而透露這個消息的,竟然是太夫人身邊的彩嬪?
她為何要冒險幫自己?是因為她口中所說的“也牽扯自身”?沒錯,若是沈靜姝被坐實“沖克”,負責探病問安的她,或許也會落個辦事不力的罪名……
無論如何,這突如其來的警告,像一道閃電,劈開了眼前的迷霧,讓她看到了隱藏在水面之下的猙獰暗礁。
危險,比她想象的更近,也更惡毒。
她緩緩握緊了袖中的那支銀簪,冰涼的觸感讓她保持清醒。
敵人的面目依舊模糊,但第一個潛在的、因利益而暫時一致的“盟友”,似乎以這樣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