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血腥氣尚未被秋風(fēng)完全吹散,那股化不開的鐵腥氣黏著在朱墻瓦當(dāng)?shù)乃渡希B街衢間的落葉都似帶著瑟縮之意。朝野上下仍沉浸在星寰帝鐵腕清洗的戰(zhàn)栗中,官員上朝時衣擺摩擦的輕響,都能在寂靜的朝堂上驚起一片心顫。然而,一道來自西南落魂淵的國書,已借著星閣秘道的星輝傳送陣,悄然落在了沈靜姝的御案前——其封緘的星紋鎏金印,規(guī)格遠(yuǎn)超任何藩屬朝貢,昭示著送信者絕非尋常之輩。
國書以星蠶吐絲織就的銀絹為紙,經(jīng)緯間流轉(zhuǎn)著細(xì)碎如螢火的星輝,觸之溫潤卻不沾塵。上面的文字并非凡間篆隸,竟是無數(shù)星屑聚散而成的流動符文,唯有以王血或星閣核心修士的星輝靈力為引,方能讓字跡凝實。蕭逸塵以指尖星輝輕點,符文便如蘇醒的星河,緩緩鋪開夜長老傳訊的正式版本——言辭古雅莊重,無半分諂媚或輕慢,清晰申明星靈遺民使團(tuán)將乘“星槎”渡虛而來,攜圣物“星鑒”覲見“王血”,共商應(yīng)對“大寂滅”之策,字里行間只盼帝國以禮相待,勿生嫌隙。
“星槎”“星鑒”“大寂滅”,三個陌生詞匯如三塊隕鐵,重重砸在聞訊趕來的秦岳與蕭逸塵心頭。御案上的銀絹星輝流轉(zhuǎn),映得二人神色各有凝重。
“星槎之名,星閣古籍殘篇曾有零星記載。”蕭逸塵指尖不自覺摩挲著袖中星紋符牌,目光因探究而灼熱,“那是星靈族跨越星海、穿梭虛空的圣物載具,非金非木,以星核為動力,以虛空法則為帆。傳聞其船身能引動星辰之力,尋常禁制根本無法阻攔。若能得見真容,對星閣星術(shù)推演乃至帝國軍防革新,都有不可估量的裨益。”
秦岳則按住腰間佩刀的鎏金刀柄,甲葉摩擦發(fā)出細(xì)碎的“咔噠”聲,滿是武將的警惕:“陛下,能撕裂虛空直抵帝都的造物,其威能深不可測。使團(tuán)雖言善意,但‘織網(wǎng)者’的前車之鑒猶在眼前。接待之地必須選在我等絕對掌控之處,星寰軍與星閣修士需布下天羅地網(wǎng),方能防患未然。”
沈靜姝抬手撫過銀絹,那股純凈的星力順著指尖滲入經(jīng)脈,竟讓腹中古神核心的躁動稍稍平復(fù),連日來的疲憊也淡了幾分。她眸色深沉如夜海,緩緩開口:“準(zhǔn)其入境。接待地點,就定在京郊封禁的皇家獵苑‘星隕谷’。”她頓了頓,補(bǔ)充道,“那里地勢開闊無遮攔,遠(yuǎn)離民居可防波及,且地下埋有前朝‘鎮(zhèn)星陣’殘基,與廢棄星脈相連,危急時以曦兒的王血為引,足以催動防御屏障,這便是我們的后手。”
她抬眼看向二人,帝威自語氣中自然流露:“蕭逸塵,接待儀軌由星閣主導(dǎo),參照上古賓禮結(jié)合星靈族特性擬定,既要顯天朝體統(tǒng),又不可失之倨傲。秦岳,使團(tuán)的居停、護(hù)衛(wèi)及入境路線全由你統(tǒng)籌,星閣派高階修士協(xié)助監(jiān)測。記住,他們是攜秘而來的客,是對抗‘大寂滅’的潛在盟友,更是我們必須時刻警惕的未知力量。”
“臣等領(lǐng)旨!”二人齊聲應(yīng)下,轉(zhuǎn)身離去的腳步,比來時更添了幾分沉重。
三日后,京郊星隕谷。
秋陽將谷中楓樹葉染得如燃血,中央廣場已被星寰軍以玄鐵樁劃定,樁頂嵌著星閣特制的照夜珠,即便暮色降臨也能亮如白晝。四周旌旗獵獵,玄色“星寰”大旗與銀白“星閣”法旗交相輝映,兩萬精銳甲士列成方陣,玄甲上的霜氣與殺氣交織,連風(fēng)掠過甲葉的聲響都帶著肅殺。蕭逸塵與秦岳立于臨時搭建的觀禮高臺上,身后是星閣七位高階執(zhí)事與軍中四位將領(lǐng),人人氣息沉凝如淵。廣場外圍更隱布三重星輝法陣,星閣修士藏身暗處,指尖始終扣著引動法陣的符牌。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鎖著谷地上空那片澄澈的蔚藍(lán)——那里,將是星靈使團(tuán)降臨之地。
午時三刻,日影正落于高臺中央的星紋刻度上。
毫無征兆地,谷地上空的天幕突然如被投入星石的湖面,蕩開層層疊疊的銀藍(lán)色漣漪。空氣里的星力瞬間狂暴,連遠(yuǎn)處的楓樹枝椏都停止了搖晃,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定格。緊接著,一點銀芒從漣漪中心滲落,初時如針尖大小,轉(zhuǎn)瞬便暴漲成磨盤大的光點,光點炸開的瞬間,化作直徑三十丈的銀色星渦!渦旋高速旋轉(zhuǎn),中心并非漆黑虛空,而是流淌的璀璨星河——億萬星辰在其中明滅,連北斗七星的方位都與天幕上的截然不同,浩瀚古老的星辰波動擴(kuò)散開來,讓高臺上的修士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一艘通體由“星髓銀”鑄就的梭形舟船,悄無聲息地從星渦中滑出。它長約五十丈,船身光滑如鏡,倒映著谷中楓火與天光,表面流淌的星輝如活物般游走,船首雕刻的星鵬展翅欲飛,喙爪間縈繞著細(xì)碎的空間裂紋。沒有風(fēng)帆,沒有槳櫓,甚至不見船舵,它就那樣懸停在空中,與周遭天地法則和諧共鳴,仿佛本就是這片星空的一部分。
這就是星槎!
連見慣奇珍的蕭逸塵都忍不住攥緊了袖中符牌,秦岳按在刀柄上的手更是青筋凸起——這已遠(yuǎn)超凡間造物的范疇,是真正屬于星海種族的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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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槎緩緩降落,離地三尺時穩(wěn)穩(wěn)停住,船身星輝收斂,露出溫潤的銀白光澤。艙門如流水般滑開,十名身著銀灰勁裝的星靈衛(wèi)士率先踏出,他們衣料上繡著暗紋星圖,手持的長杖頂端嵌著鴿蛋大的星晶石,晶石內(nèi)流轉(zhuǎn)著液態(tài)星輝。衛(wèi)士們氣息沉凝如深潭,周身星力純凈得不含一絲雜質(zhì)——這等修為,星閣內(nèi)也唯有幾位太上長老能及。
隨后,一名身著月白長袍的老者緩步而出。他須發(fā)皆白卻絲毫不顯枯槁,面容清癯,眉心一枚淡金色烙印如小星辰般懸浮,比夜長老的紋路更繁復(fù)深邃,正是星靈王族的象征。老者長袍袍角繡著流轉(zhuǎn)的星河軌跡,每走一步,袍上星圖便與天幕星辰遙相呼應(yīng),手中捧著一個尺許見方的玉匣,被一層薄如蟬翼的星輝包裹,匣身刻滿上古星文,每一個字都似在呼吸。他目光平靜掃過全場,最后落在高臺上的蕭逸塵與秦岳身上,微微頷首,自帶久居上位的雍容氣度。
老者身后跟著五名星靈族人,有男有女,皆身著繡有星紋的服飾,氣質(zhì)清雅如月華,與凡間士族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