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媽媽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措手不及,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眼中閃過一絲驚疑。這位夫人,怎么病得這般嚴重?好似隨時都會咽氣……
沈靜姝一邊拼命咳嗽,一邊用眼神示意春雨。春雨心領神會,帶著哭腔對錢媽媽說道:“錢媽媽您看……夫人這……這怕是又犯了舊疾,這藥……這藥怕是暫時用不了了……得趕緊請府醫(yī)來看看啊!”
錢媽媽瞧著沈靜姝那副進氣少出氣多的駭人模樣,眉頭緊緊皺起。若真在她送藥的時候夫人出了事,她可脫不了干系!張嬤嬤權勢再大,也堵不住這關乎人命的大窟窿!
她權衡再三,最終咬了咬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既如此……那……那夫人先好生歇著,奴婢這就去回稟張嬤嬤,看是否要請府醫(yī)……”說著,她的目光還戀戀不舍地黏在那碗藥上,似乎心有不甘。
就在這時,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夫人可在屋里?世子爺命奴才送來新配的安神丸。”
簾子再次被掀開,墨竹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手中捧著一個小巧的錦盒。他目光平靜地掃過屋內的景象,在看到咳得不成樣子的沈靜姝和那碗原封未動的湯藥時,眼神微微一動。
錢媽媽見到墨竹,臉色頓時大變,方才的強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忙屈膝行禮:“墨竹小哥。”
墨竹淡淡地應了一聲,算是回禮,徑直走到榻前,對沈靜姝說道:“夫人,世子爺聽聞您夜間驚悸,特讓奴才送來太醫(yī)院秘制的安神丸,用溫水送服即可,比湯藥溫和些。”說著,將錦盒遞給春雨。
隨即,他的目光轉向一旁桌上那碗已經微涼的湯藥,眉頭微微蹙起:“這藥……”
錢媽媽心頭一緊,連忙解釋道:“是……是張嬤嬤吩咐送來的湯藥,只是夫人方才突然不適,未能服用。”
墨竹拿起藥碗,湊近鼻尖輕輕聞了聞,動作自然流暢。片刻后,他放下藥碗,語氣平淡卻又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此藥氣味有些異樣,恐怕是煎制時火候出了差錯,藥性已經改變。夫人如今身子虛弱,萬不可再用這種劣質藥。錢媽媽,你且將此藥端回,稟明張嬤嬤,夫人的藥日后皆由世子爺另行安排,不勞后園費心了。”
一番話說得無懈可擊,既指出了藥的“問題”,又抬出世子的名頭,直接斬斷了張嬤嬤伸過來的手!
錢媽媽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世子爺親自插手了!她哪里還敢有半分異議?只得喏喏應下,端起那碗惹禍的湯藥,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屋內頓時只剩下沈靜姝主仆和墨竹。
沈靜姝的咳嗽漸漸平息下來,她虛弱地靠在春雨懷里,面色依舊蒼白,但看向墨竹的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極為復雜的情緒。又是他……又是他及時出現(xiàn)!蕭煜果然一直在暗中盯著!而且出手如此迅速、如此強硬!
墨竹并未多言,只是恭敬地說道:“夫人好生歇息,奴才告退。”說罷,便轉身離去,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項平常的差事。
簾子落下,室內重新歸于寂靜。
沈靜姝緩緩坐直身子,方才那副瀕死的模樣已全然不見,只剩下深深的疲憊和劫后余生的冰冷與清醒。
“夫人……”春雨的聲音還在微微顫抖,心有余悸。
“沒事了。”沈靜姝輕輕吐出一口氣,目光落在那盒安神丸上。錦盒精致小巧,散發(fā)著淡淡的草藥清香。
蕭煜用最直接的方式,回應了她的試探,也再次明確了她的“歸屬”。他保護她,不容他人染指。但與此同時,也將她更緊密地綁在了他的戰(zhàn)車上。
而張嬤嬤……經此一事,恐怕會對她恨之入骨,往后行事也會更加謹慎。
她拿起一枚褐色的小藥丸,放在鼻尖輕輕嗅著。藥味純正,并無異常。
這安神丸,究竟是真正的庇護,還是另一重更為精巧的牢籠?
窗外,不知何時又飄起了細雪,紛紛揚揚,將世間所有的陰謀與算計,都暫時掩蓋在一片潔白之下。
但沈靜姝心里清楚,雪終會消融,而暗處的較量,才剛剛踏入更為兇險的階段。她這枚棋子,必須在兩位執(zhí)棋者的夾縫中,為自己闖出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