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噬痕鑒心（第1頁）

星軌儀炸裂的碎片如淬毒星雨濺落議政殿，隕鐵棱角還凝著未散盡的鎏金星力，觸到地面便蜷成半透明的蟲狀，簌簌爬向殿中眾人的靴底。沈靜姝在熒熒光屑中攤開掌心，歸墟印的銀紋下，暗紫色細(xì)絲正順著掌紋游走，像極了黑色星髓河的微縮支流——指尖一碰，細(xì)絲竟猛地收縮，留下針尖大的涼斑，與地底星髓的搏動同頻震顫。蕭煜立在她身側(cè)，守門人星紋已如鎏金蛛網(wǎng)覆滿左臂，每道銀芒的末端都纏著淡黑陰影，那陰影竟在星紋間隙緩慢伸縮，隱約露出饕足的細(xì)齒，舔舐著他皮膚下流動的星血。

“原來我們才是最后的柴薪。”他指尖凝出星刃，利落地割開腕脈。鎏金血液墜向星胎眉心的剎那，突然化作細(xì)碎的星符，孩子瞳孔里的貪婪霧靄稍褪，可臍帶的半透明虛影卻驟然凝實，銀白黏液中浮出細(xì)密的倒刺，維度之外傳來沉悶的咀嚼聲——那聲音混著星髓礦脈的脆響，甜腥氣順著虛影的縫隙往外滲，黏得殿內(nèi)燭火都彎了腰。

三名阮家軍老親衛(wèi)在血泊中相繼氣絕，青灰色的手指蜷成拳狀，額間星徽的青銅光澤一點點暗下去。最年長的老者卻突然抽搐著抬手，枯指在虛空中抓撓三下，指尖星力驟然炸開，勾出半幅殘破的記憶殘卷：那是極北裂縫的寒夜，阮清鴻蒙著眼罩，將陶碗里的星髓分予百名心腹，碗底的虎頭徽記在火把下泛著冷光，永寧侯夫婦的身影立在最前，飲下星髓時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清晰可見。殘卷邊緣還沾著星髓的黏絲，沈靜姝伸手觸碰，指尖竟傳來烈酒灼燒般的痛感。

“查籍冊。”沈靜姝的聲音冷得像極北的冰棱，連呼吸都帶著星力凝結(jié)的白汽。星戈衛(wèi)抬出的皇室玉牒蒙著三層灰，青玉封面的龍紋已被星力蝕出細(xì)孔，星閣譜錄的裝訂線是百年前的星獸筋，仍在微微搏動。歸墟印的金光掃過泛黃紙頁，暗紅名諱如血珠般浮起：先帝的名字旁嵌著半枚星髓結(jié)晶，蕭逸塵的名諱下有星紋暗線，柳星痕的字跡邊沾著蠱母黏液——甚至當(dāng)前跪在殿角的戶部尚書，其先祖的名字正隨著星力跳動，與玉牒邊緣的星髓沁色連成一片。

星胎忽然咯咯笑起來，笑聲里混著星髓的共鳴，震得殿頂瓦片簌簌落灰。孩子腹部的暗紫星紋猛地暴漲，順著乳母的手腕爬上去，紋路過處，老乳母的皮膚瞬間失去血色，僵硬地抬起手指向群臣，眼珠里浮起柳星痕特有的蠱母金斑：“諸君可覺星源躁動？尤其。。。聽聞星戈衛(wèi)近日清剿余孽時，戈尖總泛著黑色光？”

曾被噬星幼蟲寄生的大長老殘黨頓時面色慘白，額間潰爛的斑痕突然劇烈蠕動，像有活物在皮下沖撞。黑色星髓順著他們的七竅往外涌，起初是細(xì)流，很快便成了噴泉，落在地上匯成細(xì)小的溪流，竟與殿外地底星髓河的起伏完全同步。其中一人的指甲開始脫落，露出底下覆蓋著星髓的肉芽，發(fā)出細(xì)碎的“滋滋”聲。

“好算計。”蕭煜的守門人星紋驟然收縮，鎏金光芒將異變者盡數(shù)罩住，星紋上的饕足陰影突然變得狂暴，啃噬著涌來的黑色星髓，“噬星者早將復(fù)活種子埋在當(dāng)年飲髓者的血脈里，星戈衛(wèi)清剿的不是余孽，是催熟種子的養(yǎng)料。”

殿外突然炸開三朵赤紅色的示警焰火，焰光中混著黑色星點，像被污染的星花。新任刑律堂執(zhí)事踉蹌闖入，胸前的銀綬帶已被黑色星髓腐蝕出大洞，他雙手捧著的螭吻短戈正在融化，戈身的螭吻紋路扭曲掙扎，發(fā)出細(xì)若蚊蚋的哀鳴，融化的星髓滴在青磚上，立刻蝕出指甲大的坑，冒出帶著蟲卵的白汽：“各地礦脈暴動。。。黑色星髓已污染三成星戈衛(wèi)！他們的眼睛。。。全變成了噬星者的顏色！”

沈靜姝揮袖震碎玉牒，青玉碎片飛濺，每片都映出噬星者口器的殘影。紙屑紛飛中，她死死盯著星胎的腹部——臍帶虛影與維度連接處，肉紅色的口器已長出暗銀色的牙齒輪廓，齒縫里嵌著星族殘骸的碎光。“還有一個時辰。”她按住劇痛的腹部，舊傷處浮起與阮清鴻當(dāng)年相同的星狀瘢痕，瘢痕發(fā)燙，像有火在骨血里燒，“九星將再次連珠，那時它便再也收不住。”

七大星魂校尉的殘影突然從殿柱間滲出來，她們身著殘破的星甲，甲胄上還沾著百年前的星髓污漬，周身燃燒著淡金色的星源，光芒將殿內(nèi)的黑色星髓逼得節(jié)節(jié)后退。七人踩著星符結(jié)陣，陣眼的光芒恰好落在星胎純真的瞳孔里，校尉們的聲音混著星力的嗡鳴，像從地脈深處傳來：“唯有當(dāng)年飲髓者自愿獻(xiàn)祭，以心頭血澆滅星紋，方能斬斷噬星者的臍帶。”

群臣頓時嘩然，永寧侯舊部紛紛往后縮，靴底摩擦地面的聲響刺耳。星閣重建司的官員悄悄掐起逃遁的法訣，指尖剛凝出星力，便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彈了回去。卻在此時，星胎突然伸出小胖手，攥住了沈靜姝腰間的朝珠——

暖玉珠串崩裂的脆響刺破殿宇，十八顆玉珠在空中炸開，每顆都映出一名飲髓者先祖飲下星髓的畫面。所有飲髓者后裔齊齊跪倒，膝蓋砸在青磚上的聲響整齊劃一，他們心口浮出暗金色的星髓契約烙印，黑色紋路像藤蔓般順著血脈往上爬，纏向靈臺，帶來撕裂般的痛感。

“不必爭了。”蕭煜忽然輕笑，笑聲里沒有悲戚，只有釋然。他抬手按住眉心，守門人星紋如潮水般涌向星胎，鎏金光芒將孩子裹成光球，而他自己的身形卻漸漸變得透明，星力從他的指尖、眼角往外溢，化作細(xì)碎的螢火蟲，“阮清鴻當(dāng)年留了道后門。。。守門人之血本就是星族的‘鑰匙’，可替眾生獻(xiàn)祭。”

星胎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啼哭，腹部的星紋突然如烈焰般燃燒，暗紫色的紋路里浮出金色的阮家軍徽記。維度之外傳來震耳欲聾的痛吼，像有巨物在撞擊維度壁壘，殿內(nèi)的黑色星髓河瞬間沸騰，涌起丈高的浪頭，又在星力的灼燒下化作白霧。當(dāng)九星連珠的光輝穿透殿頂，將皇城染成鎏金色時，沈靜姝看見丈夫的透明虛影對她揚起手，拇指與食指相扣，其余三指伸直——

那是阮家軍決死突圍時，代代相傳的“火種不滅”暗號，當(dāng)年阮清鴻在極北裂縫分酒時，也曾對心腹們做過同樣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