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蕭煜的目光掃過侍衛腰間的繡春刀,刀穗上的銅環晃出冷光,“陛下只宣內子一人?”
“是。”
蕭煜沉默片刻,看向沈靜姝,語氣聽不出情緒,卻在尾音處藏了點不易察覺的沉:“宮里規矩嚴,謹言慎行。”他頓了頓,補上一句,“我隨后入宮稟報年節事務。”
這話像一粒石子投進冰湖,沈靜姝垂著的眼瞼顫了顫。她沒抬頭,只輕聲應道:“是,妾身明白。”
踩著積雪走出聽雪堂時,沈靜姝的靴底咯吱作響。晨光已大亮,積雪反射的光刺得她睜不開眼,侯府的下人全垂著頭貼墻站著,連呼吸都不敢重些,空氣壓抑得像要下雪。青綢小轎停在府門外,轎簾繡著的暗龍在風中微微起伏,像要活過來似的。
轎簾落下的瞬間,隔絕了所有視線。沈靜姝靠在冰冷的轎壁上,才發現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懷中空了,可那份沉重卻壓得她胸口發悶——蕭煜會怎么做?把證據交給皇帝邀功?還是藏起來另作打算?他那句“我清楚”到底藏著什么?無數個疑問在腦中打轉,卻被轎子顛簸得支離破碎。
兩炷香后,轎子直接撞入宮門,連查驗的侍衛都只是匆匆掃了一眼。直到停在勤政殿偏殿外,沈靜姝才看清這處殿宇——飛檐掛著的冰棱足有半尺長,階前的青松覆著厚雪,連鳥雀都不敢在此停留。這里從不是召見命婦的地方,是皇帝處置秘事、關押罪臣的所在。
李德全引著她踏入殿內,宮燈的光裹著寒氣,在金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未干的血漬。永熙帝負手立在窗前,常服的下擺垂在地上,背影竟有些蕭索,指尖摩挲著玉扳指的聲響“咔嗒”、“咔嗒”,在空殿里蕩出回音。
“陛下,沈氏帶到。”李德全退出去時,殿門合攏的悶響像重錘砸在心上。
沈靜姝跪伏在地,額頭貼著冰涼的金磚:“臣婦沈靜姝,叩見陛下。”
殿內靜得可怕,只有窗外寒風掠松的嗚咽。許久,皇帝才開口,聲音像從冰窖里撈出來的,帶著刺骨的寒意:“昨夜,觀星閣進了賊。”
沈靜姝的脊背幾不可察地顫了顫,指甲掐進掌心的傷口,疼得她清醒了幾分。
“丟了些無關緊要的舊物。”他的語氣淡得像在說天氣,“但驚擾先祖,玷污禁地,其罪——當誅。”
“誅”字輕飄飄落下,卻像千斤石砸在她心上。沈靜姝伏在地上,能感覺到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流,在金磚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皇帝終于轉過身,兩道冰錐似的視線戳在她背上,幾乎要將她的綾襖戳破:“沈氏,你可知那賊人是誰?”
寒風從窗縫鉆進來,吹動宮燈的火苗晃了晃。沈靜姝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他是在試探,還是早已拿到證據?蕭煜此刻是否已入宮?那三樣鐵證會不會正揣在他袖中,隨時準備呈給皇帝?她張了張嘴,喉嚨里干得發疼,每一個字都關乎生死,每一次呼吸都連著阮家軍三萬亡魂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