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姝在粗使婆子的攙扶下,腳步虛浮地回到內室,形容狼狽,仿若驚弓之鳥。春雨早已端著安神湯候在一旁,見夫人這般模樣,手中湯碗險些滑落,趕忙上前,雙手穩穩地接住夫人,聲音里滿是關切與焦急:“夫人!您這是怎么了?怎會弄成這副慘狀?”說著,她目光如電,迅速掃向隨后進來的兩個婆子,那眼神好似能看穿一切。
婆子們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訕訕開口,將夫人如何“悶得慌,出門透透氣”,又如何“身子虛,不慎在西南角摔倒”的經過說了一遍。沈靜姝適時地垂下眼眸,聲音微弱且帶著顫音,把方才那套說辭又復述了一遍,著重強調自己害怕“病氣沖撞”,心里實在不安,所以懇請婆子們提前把藥渣清理了。
春雨聽完,臉色一陣變幻。她先是仔仔細細地檢查沈靜姝有沒有摔傷,又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窗外西南角的方向,那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思量。不過,她并未多問,只是輕聲安撫道:“夫人受驚了。都怪奴婢伺候不周到,萬幸夫人沒摔著筋骨。快些換身干凈衣裳,喝了這安神湯,壓壓驚吧。”說罷,她手腳麻利地伺候沈靜姝更衣,隨后端來那碗熱氣騰騰的安神湯。
沈靜姝接過湯碗,裊裊熱氣模糊了她的面容。她小口小口地啜飲著,味蕾卻在仔細分辨湯藥的味道--是常見的安神藥材,沒有那股詭異的甜腥氣。看來,對方目標明確,只在她日常治療的湯藥里動手腳。
喝完那碗苦澀的湯藥后,她像一個失去所有力氣的人一樣,軟綿綿地重新躺回了那張柔軟的床鋪之上。她的身體微微蜷縮著,仿佛這樣能夠讓她感到一些溫暖和安全感。
她緊閉著雙眼,裝出一副極度疲憊的模樣,呼吸也變得緩慢而輕柔,仿佛真的已經進入了夢鄉。然而,在這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她的大腦卻像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一刻不停地思考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房間里的氣氛漸漸安靜下來,只有春雨輕手輕腳地收拾著東西,發出一些細微的聲響。這些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卻并沒有打擾到躺在床上的沈靜姝。
她的思緒如潮水般洶涌,不斷地回憶著今天所經歷的一切。那碗湯藥,原本應該是滋補身體的良藥,但她卻在藥渣中發現了一絲不尋常的端倪。若不是彩屏及時報信,她恐怕根本無法提前察覺到這個陷阱。
想到這里,沈靜姝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那幕后之人,不僅心思縝密,而且手段毒辣,竟然能想出如此陰險的計謀。這一計不成,對方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肯定還會有后續的手段等著她。
沈靜姝緊緊地皺起眉頭,心中暗自思忖著應對之策。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
春雨……她今日的反應,是真的一無所知,還是演技太過精湛?她對藥渣被提前清理一事,似乎并未表現出過多的驚訝或疑慮,這本身難道不反常嗎?還有秋紋,整個下午都格外安靜,不像平日里那般愛湊到跟前……這“靜心苑”里,究竟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她?又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夜幕再度降臨,窗外風聲簌簌,仿若無數人在竊竊私語。這一夜,沈靜姝睡得極不安穩,稍有風吹草動,便能將她從淺眠中驟然驚醒,她警惕地望向黑暗中那模糊的帳頂輪廓,孤立無援的窒息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她就像在一條漆黑的鋼絲上行走,四周皆是不見底的深淵,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她必須盡快找到破局之法,否則,這侯府之中,怕是再無她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