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文華殿內(nèi)燭火搖曳。王公公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也顧不得禮儀,聲音因激動而變形:“殿下!殿下!華州……華州消息!孫督師……孫督師他……被咱們的人,成功接出來了!”
朱慈烺猛地從地圖前轉(zhuǎn)過身,心臟驟然收緊:“情況如何?!”
“接出來了!已經(jīng)離開華州地界!”王公公喘著粗氣,臉上摻著興奮與后怕,“過程兇險至極!咱們的人買通了當?shù)匾换镉袆萘Φ柠}梟,又故意在另一處造了闖軍小隊遇襲的假象,引開了大半搜查兵力。孫督師被偽裝成鹽梟運送私鹽的重傷員,混在車隊里運出來的!沿途闖軍關(guān)卡盤查極嚴,好幾次險些暴露,多虧那鹽梟頭目熟稔路徑,繞開了幾處險關(guān),這才僥幸脫身!”
“督師身體如何?”朱慈烺急問,這是他最關(guān)心的問題。
“督師傷勢仍重,一路顛簸更顯虛弱,多數(shù)時候都在昏睡。但隨行的道觀觀主說,只要能安穩(wěn)下來好生將養(yǎng),性命……當可無虞!咱們的人已護送督師沿丹江南下,準備轉(zhuǎn)入漢水走水路來南京,這樣更穩(wěn)妥些,只是……還需些時日。”
“好!好!好!”朱慈烺連道三個“好”字,緊握的雙拳因用力而微微顫抖。多日來積壓在胸口的巨石,似被移開了一角,讓他長長地、暢快地舒出了一口氣。
人救出來了!活著!這就夠了!
“傳令!”他立刻下令,“讓接應的人不惜一切代價,確保孫督師安全!所需藥物、補給,沿途據(jù)點全力供應!再派一隊可靠人馬,沿漢水北上接應!告訴下面所有人,此事若成,皆是功臣,本王絕不吝封賞!”
“是!奴婢這就去辦!”王承恩領(lǐng)命,匆匆而去。
殿內(nèi)再度只剩朱慈烺一人。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夜風裹著涼意涌入,吹動了額前發(fā)絲。仰望夜空,墨藍色的天幕上繁星點點,閃爍著冰冷而堅定的光。
孫傳庭獲救,意義非凡。這不僅是救下一位能征善戰(zhàn)的統(tǒng)帥,更打破了歷史上那令人絕望的宿命!足以證明他這只意外闖入的蝴蝶,確能掀起改變歷史的微風!
這消息,如同一劑強心針,注入了朱慈烺疲憊的身心。他感到一股久違的力量在血脈中涌動。
然而,喜悅只是短暫的。他很快冷靜下來:孫傳庭的到來,固然能極大增強軍事實力與威望,卻也必然引來更多關(guān)注、猜忌,甚至可能加劇與南京現(xiàn)有官僚體系的矛盾。如何安置、如何使用這位督師,還需細細權(quán)衡。
而且,北方局勢并未因?qū)O傳庭獲救而有絲毫好轉(zhuǎn)。李自成在西安秣馬厲兵,東征意圖已昭然若揭;關(guān)外清軍亦虎視眈眈,覬覦中原。時間,依舊緊迫得讓人窒息。
他轉(zhuǎn)身回到書案前,目光依次掃過那些文書——有關(guān)于燧發(fā)槍標準化生產(chǎn)的困難記錄,有“武英營”訓練遇阻的呈報,還有戶部那推三阻四的奏報。
星火已然初燃,但要想形成燎原之勢,前路依舊漫漫。
他提起筆,蘸飽了墨,在攤開的宣紙上,緩緩寫下了四個大字:
任重道遠。
墨跡淋漓,筆力遒勁,仿佛凝聚了他此刻所有的決心與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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