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鴻癱坐在泥地上,看著工匠們將槍管碼成小山,忽然笑出聲。這些槍管還沒鏜孔、沒裝扳機,卻比任何珍寶都讓他心安——它們不是冰冷的鐵器,是能擋在遼東雪原上的盾。
太子驗過槍管,當即下旨:軍器監擴招工匠,再增五排“流水作”,務必在五月前造出三千支燧發銃。旨意傳到工部,趙世卿雖不情愿,卻也只能調撥木料和鐵料,只是在奏折里暗諷“少年弄權,靡費錢糧”。
沈驚鴻沒空理會朝堂紛爭。他正忙著解決新問題:鏜孔的工匠手藝參差不齊,有的槍管內徑差了半厘,裝上火藥就炸膛。
“得做個標準量具。”他讓銀匠打了個黃銅圓筒,內徑恰好是銃口的尺寸,“每個鏜好的槍管都得能套進這圓筒,差一絲都不行。”他又畫了個帶刻度的木尺,“槍管長度必須是三尺二寸,多一分少一分都要返工。”
蘇卿卿看著他在木尺上刻線,忽然道:“鏜孔時,工匠總憑手感定深淺,不如做個‘止推器’?”她撿起根竹片,比劃著,“在鏜桿上套個木環,到了尺寸就卡住,再也進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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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驚鴻拍著大腿站起來:“對!就像木匠刨木頭用的卡子!”他立刻找來硬木,讓木匠照著做了十幾個,果然鏜孔的誤差小了大半。
五月初的朝會上,徐光啟捧著第一批組裝好的燧發銃,奏請太子派軍匠赴遼東傳授使用之法。趙世卿卻突然發難:“三千支銃,用了五千斤蘇鋼,耗費軍餉兩萬兩,可這滑膛銃終究是滑膛銃,能比得過女真的弓馬?”
沈驚鴻站在殿下,忽然開口:“趙大人,弓馬再好,一箭只能射一人;燧發銃雖準頭有限,卻能十支齊發,百步之內人馬俱碎。”他頓了頓,聲音朗朗,“更重要的是,這‘流水作’能日夜不停,女真能一日造十張弓,咱們卻能一日造百支銃!”
殿內鴉雀無聲。朱常洛看著階下那個身形尚顯單薄的少年,忽然想起他初見時,還在為鉆槍管的廢鐵心疼。不過半年光景,竟已能站在朝堂上,用鐵與火的道理反駁尚書。
“準奏。”太子的聲音帶著笑意,“徐大人,你親自帶著軍匠去遼東,告訴將士們,這銃不是死物,是他們手里的底氣。”
送徐光啟出城那天,沈驚鴻往他行囊里塞了本小冊子,上面記著槍管保養的法子:“雨天用完要擦干,銃口得用布塞住防泥沙,每月要拆開扳機上油……”
徐光啟笑著收下:“你這心思,比軍器監的老匠頭還細。”他忽然壓低聲音,“南京那邊傳來消息,畢懋康看到了你改良的燧發銃圖紙,說要親自來京與你論藝。”
沈驚鴻心里一動。那個在圖紙上寫下“自生火銃”的先驅,終于要來了。
回到軍器監,流水線上的叮當聲此起彼伏。第一排的熔爐燒得正旺,紅熱的鐵坯映著工匠們黝黑的臉龐;第二排的吊錘起落有序,“咚咚”聲像在敲打著時間的鼓點;第三排的水桶里,淬火的槍管發出“滋滋”的輕響,泛起一層細密的藍霜。
沈驚鴻走到最末的檢驗臺,拿起一支鏜好的槍管,對著太陽看。滑膛的內壁雖不及后世膛線精密,卻光滑如鏡,看不到一絲瑕疵。他知道,這還不是盡頭——膠泥凹模能更耐用,淬火的水溫能更精準,流水作的環節能再細分。
晚風從敞開的棚門吹進來,帶著遠處麥田的麥香。沈驚鴻摸了摸腰間的算籌銀簪,忽然覺得,這軍器監的鐵與火,和江南織坊的絲與線,原是一樣的道理——都要靠著無數人的手,無數次的試,才能織出守護家國的網。
他轉身往工匠們走去,手里拿著新畫的圖紙。上面畫著個更精巧的扳機,用的是南方產的硬木,能減少三成的磨損。明天,又將是流水不停、輪軸轉動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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