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人類嗎?”
“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沒有。”
“沒有名字?”
“嗯。”
“那……長什么樣子,還記得嗎?”
“不記得。”
一問三不知啊。
如果這男人沒說假話,那比起完整的人類,他更像某種為完成使命創造的工具,只是一具游走在生死之間的殘軀。
我心中竟涌出一些憐憫。同理心已慢慢成為我的本能,只是這時,我難以分辨我的情緒是否僅僅來自共情。
冰涼的手覆住我的臉,我的視野變得一片漆黑。男人沒脫下手甲,金屬漸漸染上我的體溫,他的手輕輕顫抖,或許是為活人的溫度感到陌生與眷戀。
我們僵持著,彼此都沒有動彈。我正暗自思考著男人態度友善的原因和動手成功的可能,而他在想什么,我無法窺視分毫。
過了一會兒,他打算要放開我了。
我們體型力量懸殊,如果這時放手,再碰到他恐怕就難了……我下定決心,將手再次搭上男人的手臂,涌動的湛藍魔力在掌心迸發。
他毫無防備,整條手臂幾乎被燥熱尖銳的魔力撕裂——玻璃似的深色碎片取代常識中的血液自男人傷口濺出,在林間散開。
碎片亮極了,劃破我的一側臉頰,猩紅血液隨即淌下,我照見自己愧疚的神色,幾乎想要別開眼不去看他痛苦的掙扎。
男人難耐地半彎著身子喘息,曲起的手指幾度握緊、復又松開,像在艱難地安撫、說服自己。
有那么一會兒,我覺得自己比劊子手還要冷酷。但哀麗秘榭的覆滅近在眼前,男人已然承認自己將采取的行動——不做任何嘗試,我絕不會甘心。
我抿緊唇,放緩呼吸,全身緊繃起來。
“果然……你不是人類。”我說。
男人沒有應答。飛濺的碎片緩緩退回他的身體,填補魔力沖擊造成的撕裂創傷。灼燒感似乎開始消退了,他重新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我愧疚,憐憫,卻還是沒有一點后悔。
“你變弱了。”
——我沒有想到,沖突過后,男人的第一句話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