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快速掃過證據,眼中精光一閃。他作為大理寺少卿,立刻想到了更深一層。
人口買賣,尤其是這種來路不明的,往往需要到官府走個流程,蓋個官印,才算“名正言順”。徐家動作這么快,恐怕……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亂響:“老弟放心!此等無法無天之事,嚴某必一查到底!強擄良民本就歸京兆尹管轄,我明日一早就去京兆尹衙門‘報備’此案,倒要看看,他們那邊有沒有什么記錄!”
……
次日一早,天剛亮。
嚴明便身著官服,帶著兩個隨從,來到了京兆尹衙門。
“王大人,”嚴明對著京兆尹王大人拱了拱手,臉色嚴肅,“本官受人所托,前來報備一樁急案。”
“城外村民曾巧姑一家六口,于昨日清晨被不明身份者強擄失蹤。這曾巧姑,并非普通民女,她已被吏部尚書林大人府上的千金林婉兒小姐聘為繡藝師傅,是下了定金、過了明路的。林小姐八月就要出嫁,嫁的乃是文司農家的公子,文家與宮里的關系,王大人您是知道的。此時若尋不回人,林小姐那邊無法交代,只怕……會驚動文家,甚至傳到宮里,到時候你我臉上都不好看。”
京兆尹王大人一聽“吏部尚書”“文家”“宮里”,心里立刻咯噔一下,這牽扯可不小!
他臉上堆起笑,連忙道:“嚴大人放心,此等惡劣案件,本官一定全力協查!這就立案,這就派人去查!”
他正要吩咐下屬,旁邊一個穿著青色官袍的屬官卻悄悄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王大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精彩,他看了嚴明一眼,清了清嗓子,對那屬官道:“既然此事與嚴大人所報案件可能有關,你但說無妨,不必隱瞞。”
那屬官這才轉向嚴明,躬身行禮,然后小心翼翼地說道:“回嚴大人,方才下官正準備登記昨日的人口備案,發現……發現定遠侯府的管家,昨日下午確實來過,拿了五張按了手印的白契,說是有一家五口自愿賣身入府為奴。當時……當時經辦的小吏見是侯府的人,又……又得了一些茶水錢,便沒有細究,直接給蓋了官印,轉成了紅契。”
“下官方才核對,發現其中一張契約上寫的名字,正是……曾巧姑。不知是否就是大人您要找的人?”
京兆尹王大人臉上頓時露出尷尬無比的笑容,連忙打圓場,親自將嚴明請到內室,壓低聲音道:“嚴老弟,你看這事鬧的……確是下面的人不按章程辦事,糊涂!哥哥我監管不力,向你賠罪了!只是……定遠侯府那邊,畢竟牽扯到即將參選的徐大小姐,這……這要是鬧開了,大家臉上都無光。你看,能否通融一二?彼此留個面子,日后在朝堂上,也好相見不是?”
嚴明心中冷笑,果然如此!徐家動作真快,連“合法”身份都急著給套上了。
他面上卻不顯,沉吟片刻,道:“王大人,此事性質惡劣,強擄良民,逼良為奴,證據確鑿。本官既已接手,斷無徇私枉法之理。”
他話鋒一轉,看著王大人瞬間垮下去的臉色,繼續道:“不過……人,我必須立刻帶走審查!這份賣身契的副本,本官也要拿走作為證據,相關經辦人員的口供,必須記錄在案,一個不能少!至于后續如何定性與上報……且看他定遠侯府的態度如何了。若他們識相,本官或可在文書上,稍作斟酌。”
王大人見他態度堅決,但話里留了余地,知道這已是最好結果,只得苦笑著點頭應下,命人將那份剛剛備案的賣身契副本取出,并讓昨日經辦的小吏老老實實錄了口供。
拿到這關鍵證據,嚴明不再耽擱,立刻點齊一隊精干的大理寺衙役,帶著副本和口供,氣勢洶洶地直奔定遠侯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