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吳銘的車駕終于抵達闊別已久的應天府時,京城的氣氛顯得異常微妙。皇帝沒有立刻召見,而是讓其先回府休息。官方給出的理由是“鞍馬勞頓,宜先休養”,實則是一種冷處理,意在觀察各方反應,也讓吳銘體會一下離開權力中心后的冷暖。
秦王府門前,徐妙錦帶著吳麒、吳麟早已等候多時。看到風塵仆仆、明顯清瘦了許多的丈夫和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的長子,徐妙錦眼圈瞬間紅了,強忍著才沒有落淚。雙胞胎兒子則撲上來,緊緊抱住了父親和兄長。
府內,溫暖依舊,卻仿佛隔了一層無形的屏障。來自各方的拜帖堆積如山,但真正能入府見到吳銘的,寥寥無幾。大多數人都還在觀望,觀望皇帝的態度。
深夜書房,只剩下吳銘與徐妙錦二人。
“朝中情形如何?”吳銘揉了揉眉心問道。
徐妙錦為他換上熱茶,低聲道:“楊士奇等人雖未再明目張膽攻擊,但暗中串聯從未停止。陛下……態度晦暗不明。你不在這些時日,宮中對我們府上的賞賜依舊,但過問格物院和天津工坊事務的次數明顯增多,還派了不少翰林院的學士去‘編修典籍’。”
吳銘冷笑:“這是要往我根基里摻沙子了。”他頓了頓,看向妻子,“家里還好嗎?麒兒、麟兒沒再受驚嚇吧?”
徐妙錦搖頭,握緊他的手:“家里一切安好,我盯著緊。倒是你,在大同……定國他……”
“定國長大了。”吳銘臉上露出一絲真正的笑意,“是個好苗子,比他爹強。”
提起長子,夫妻二人的心情都輕松了些。吳銘將大同之戰的兇險與兒子的表現細細說與徐妙錦聽,聽得她時而緊張攥拳,時而欣慰落淚。
“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徐妙錦問到了關鍵。
吳銘目光沉靜:“陛下冷著我,我便安心在家‘休養’。天津工坊有老陳,格物院有章程,他們按部就班即可。現在急的不是我們,是陛下,是朝中那些視我為眼中釘的人,還有……海上的西夷。”他看得明白,皇帝需要他制衡文官集團,也需要新明的力量應對海上威脅,但又怕他失控,故而用這種手段敲打他,讓他認清自己的位置。
“只是,這平衡……不知能維持多久。”徐妙錦憂心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吳銘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至少,我們還有新明,還有海外基業。真要到了那一步……也有條退路。”這話他說得極輕,卻重若千鈞。
吳銘回京“休養”了半月,朱標終于下旨召見。這次不是在正式的朝會,而是在御書房單獨奏對。
吳銘依禮參拜,朱標讓他起身,賜座。君臣二人,時隔數月再次面對面,氣氛卻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愛卿在大同,辛苦了。”朱標開口,語氣平和。
“為國效力,分內之事。”吳銘恭敬回答。
“朕看了戰報,你臨危不亂,調度有方,更兼父子同心,實乃國之干城。”朱標先是褒獎,隨即話鋒一轉,“然,親王親臨戰陣,終非朝廷體統。日后當以社稷為重,珍重己身。”
這是在敲打他“越權”之事了。吳銘躬身:“臣謹記陛下教誨。”
朱標點點頭,似乎漫不經心地提起:“近日,海上有西夷葡萄牙使者至京,呈遞國書,言語頗多桀驁,更提及新明水師……愛卿久在海外,又與那林風相熟,對此有何看法?”
圖窮匕見!皇帝終于將最棘手的問題拋了出來,既是在詢問對策,更是在試探他與新明的關系,以及他對朝廷的忠誠。
吳銘心念電轉,知道此刻的回答至關重要,將直接影響皇帝對他的判斷和后續的朝局走向。他深吸一口氣,抬起了頭,目光坦然迎向朱標那深邃難測的眼神。
鎮國秦王吳銘迎著朱標那看似平靜,實則暗藏銳利的目光,心知這是決定未來走向的關鍵時刻。他并未回避,而是坦然陳述,語氣沉穩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