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錦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目光堅定:“無論如何,我與你一起。”
這日,輪到他赴東宮為太子朱標講經筵。主題是《大學》中的“絜矩之道”,闡述推己及人、平治天下的道理。吳銘并未完全照本宣科,而是結合了一些簡單的現代管理學和公共政策理念,將“絜矩之道”引申為制定政策需考慮百姓實際、建立公平規則的重要性。
朱標聽得十分專注,不時發問。他性情寬厚仁愛,對吳銘這些新穎卻又不離儒家本意的解讀很感興趣。課間休息時,朱標賜茶,與吳銘閑談。
“吳卿南下巡查,辛苦了。聽聞明州港雖已沒落,但海疆之重要,日顯突出。”朱標語氣溫和,像是隨口提起。
吳銘心中一動,知道這是切入正題的好機會,但必須極為謹慎。他放下茶盞,恭敬答道:“殿下明鑒。臣此次南下,深感海疆安則東南安,東南安則天下賦稅半壁可定。然如今片板不得下海,雖絕倭患于一時,卻也如壅塞江河,非長久之計。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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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頓了頓,露出些許憂色。
“卿但說無妨。”朱標鼓勵道。
“臣在明州,偶聞一些海上軼事,有商民私下言及,近海之外,似有不明船只游弋,形制古怪,不類中土亦不類倭船。雖只是捕風捉影之談,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眳倾懻f得含糊其辭,既點出了異常,又未提及具體調查和“夜梟”之名,將消息來源推給民間傳聞,這是最穩妥的方式。
朱標的眉頭微微蹙起:“不明船只?卿可知具體方位或特征?”
“傳聞零散,難辨真偽?;蛟圃谶h離航道的孤島附近,船體頗大,航行甚速?!眳倾懤^續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臣以為,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海疆廣袤,朝廷視線難及之處甚多,若真有居心叵測之輩盤踞海外,恐成疥癬之疾,日久或成大患。殿下他日君臨天下,于海防一道,確需未雨綢繆?!?/p>
朱標沉吟良久,顯然將吳銘的話聽了進去。他自幼接受正統儒家教育,屬于是極有文化的朱元璋。深知實務的重要性,對潛在的威脅也更為敏感。
“吳卿所言有理。孤當謹記。開海與否,事關國策,需慎重。然海防警戒,確不可松懈?!敝鞓肃嵵氐?,“卿在都察院,若再聞此類風聲,或察覺沿海吏治、衛所有何不妥,可隨時向孤稟明?!?/p>
“臣遵旨?!眳倾懶闹猩远?。在朱標這里掛了個號,以后若調查需要東宮方面的資源或支持,便有了由頭。這步棋,走得穩妥。
回到值房,他剛坐下不久,書吏便送來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沒有署名。吳銘心知肚明,這是徐妙錦那邊通過秘密渠道送來的消息。
他屏退左右,拆開信。信中是徐妙錦清秀的字跡,言簡意賅:已聯系上三位父親舊部,皆可靠,分別居于寧波、泉州、廣州。彼等答應暗中留意海上異常及地方可疑人物,消息將通過既定渠道傳遞。另,有一退役老哨官提及,約半年前,曾有一伙操古怪口音之人,在泉州高價收購一種可用于修復大型船舶龍骨的特殊鐵材,形跡可疑。
特殊鐵材?修復大型船舶?吳銘的眼睛瞇了起來。這線索,與張老漢所見的神秘大船,以及“夜梟”對海外信息的渴求,似乎能隱隱對應上。看來,徐妙錦這條民間暗線,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
他將密信湊近燭火,看著紙張蜷曲、焦黑、化為灰燼。
“項目各方資源已初步整合,”吳銘靠在椅背上,內心OS開始總結進度,“甲方老板(朱元璋)明確了需求并授權,乙方團隊(我自己)已就位,技術支援(錦衣衛)和地面情報網(徐氏舊部)開始輸出初步數據。接下來,就是數據分析和精準打擊了?!?/p>
他攤開一張空白的奏章用紙,卻并非要寫奏折,而是拿起一支細筆,開始在上面勾勒關系圖、線索鏈。現代項目經理的習慣,讓他習慣于將復雜問題可視化。
“夜梟”、神秘船只、海外孤島、軍器監疑點、特殊鐵材收購……一個個關鍵詞被寫下,中間用線條連接,標注著問號和可能的關系。
接下來的幾日。他利用職務之便,帶著心腹調閱了都察院存檔中近三年來與軍器監、兵部武庫清吏司相關的所有彈劾奏章及核查文書,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匿名舉報,也絕不放過,像篩子一樣過濾著信息,尋找任何可能與“異常軍械”、“賬目不清”、“人員調離”相關的蛛絲馬跡。
“大人,您看這份?!币幻麜暨f過一份一年前的舊奏章,是某科道御史彈劾軍器監一名主簿“貪墨工料,賬目含混”,但當時查無實據,不了了之。吳銘仔細看去,發現那主簿經手的事務中,恰好包含了一批弩機部件的采購與核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