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的身軀沉重地壓在她纖弱的肩上,滾燙的呼吸噴在她的耳畔,帶著血腥與草藥混合的復雜氣息。
她沒有推開他,而是將那塊浸透了靈泉水的布巾,更緊地按在他的額頭。
清涼的氣息順著眉心祖竅滲入,安撫著他被蠱蟲攪得天翻地覆的識海。
一鎮一撫,雙管齊下。
斬命刀的霸道禁錮,加上靈泉水的溫潤滋養,葉寒舟體內狂暴的氣息終于緩緩平息。
他身上那些猙獰的紫色筋絡漸漸隱去,慘白的臉上也恢復了一絲血色。
不知過了多久,他緊閉的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狂亂與嗜血已經褪去,但剩下的,并非清明,也非感激。
那是一種混雜著極致震驚、迷茫、以及一絲……深不見底的忌憚與疏離。
他的視線越過她關切的臉龐,落在她依舊扶著他的手上,又緩緩移到那柄斜插在地板上、刀身血光未散的斬命刀上。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定格在蘇菱安的臉上。
他能感覺到,那根無形的絲線,那道源自靈魂的鎖鏈,已經不是錯覺。
它真實存在,一端連著他暴虐的蠱,一端連著她深不可測的靈魂。
而那柄與他性命交修的斬命刀,如今更像是一個忠誠的守衛,守的卻是她設下的規矩。
他得救了。
可他,也徹底被困住了。
這個女人,用一種他無法抗拒的方式,在他最脆弱、最不堪的時候,長驅直入,掌控了他最后的底牌,在他引以為傲的孤絕世界上,打下了一個永不磨滅的烙印。
這份救贖,代價是他無法承受的失控。
葉寒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想說什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看著蘇菱安的眼神,猶如看著一個披著少女外衣的深淵。
他緩緩地,用盡全身力氣,將自己從她的攙扶中掙脫出來,踉蹌著后退一步,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墻壁上。
那一眼,隔絕了所有溫情,只剩下冰冷的審視與無法言說的警惕。
仿佛他們之間,并非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與共的拯救,而是一場無聲的、以他慘敗告終的博弈。
他閉上眼,徹底昏了過去,唯有那決絕而疏遠的神情,深深烙在了蘇菱安的心底,比窗外的朔夜寒風,更冷。